人为首，至于其它人的位次，由魏先生决定。明里暗里盯着嬴成蟜这个二公子招贤纳士的人是真不少，十五份答卷前脚被贴在墙上公示，后脚一众消息就传到了各路有心人耳中。其中属吕不韦的反应最为激烈。

相邦府书房。

“黄口孺子欺我太甚！"吕不韦攥紧酒爵，手背上青筋毕露，愤愤地骂了一句，登时让身边众多侍从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同时也在心中猜测，到底是什么人能把自家主君气成这副模样。他们的主君可是无论行商从政都得心应手的顶尖人物，情绪一贯内敛，几乎不大声说话。

赶来报信的家宰却是心里门清：家主的谋划又一次被二公子赢成蟜给破坏了。

家主想要趁着长公子尚处在年少懵懂之时，刚刚归国心神摇曳之际，拉拢住长公子，培养出感情，让吕氏富贵长保，实现阶层跨越，成为真正的贵族。连楚系外戚在瞧出家主的目的后都退避三舍，把长公子给让了出来。但二公子成蟜却冲了上去，让家主直接失去了用来拉拢长公子的最好筹码一一假想敌韩系外戚。

更不幸的是，在家主与二公子中，长公子选择了二公子这个兄弟。倘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毕竞如今王上正值壮年，又十分信任家主，留给家主构建与长公子之间联系的时间还很充裕。即便一枝独秀的谋划破产，可凭家主的权位，对王上的影响力，尤其是与赵夫人的旧谊，成为长公子政治集团中决定性人物绝不算难。可二公子在王上的默许下得了公族的领导权还不知足，仍旧冲着家主来，而且借长公子的势，下手更狠，就差把家主的根基给全撅了。正想着呢，吕不韦举起酒爵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急，不少酒溅到了胡须与衣领上，但他浑然不顾，只是快速地低声咒骂：“这竖子，这竖子，莫非生来就是要同我作对的吗！

“那李斯是我门客中最出挑的，我原想着再观察一阵，就任命他为我的舍人，结果就被他拉上长公子给勾了去。

“我初为相邦，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我，想抓我的把柄，手下若无才智出众者充为爪牙，难道遇事时要我亲自冲锋陷阵吗！“还有何逢、卫屯等人，虽实才不如李斯，但饱读诗书，辩才可观。“我想着聚拢彼等编书，成立言不朽功业，洗去商贾之名，让世人收轻我之心，没想到，没想到……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吕不韦很清楚，只要长公子一日为二公子撑腰，那六国士子的首选就一日不会是他。

他向来大赢特赢，根本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备选。对于政治人物，失去理智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因此家宰连忙用话开解吕不韦：“家主，气大伤身，还请暂息雷霆之怒，保重贵体，多想想对东周国的战事。”

吕不韦陡然醒转。好险，他差点气昏了脑子，被带沟里去。秦国整个国家都是凭军事发迹，因此最重军功。他而今只有王上支持，而无军功傍身，相邦位置其实并不稳固。

一说到军功，吕不韦就又有些来气，咬着后槽牙道：“若无那些自以为得了新靠山，声势重振的公族插手，想要分上一杯羹，大军早已集结完毕，如今定然奏凯而归了！”

面对吕不韦的这番抱怨，家宰眼观鼻，鼻观心，全当自己是空气。诚然公族在获得新靠山后胃口大了些，但家主您想吃独食的行径，也很难让人乖乖接受。

不过因为家主抢来的利益最后都会散给他们这些追随者，所以规劝就不必了。

人际关系的奇妙之处在于很难做到双向喜欢，但极易达成双向厌恶。在吕不韦咒骂嬴成蟜为小竖子的同时，嬴政也在积极为弟弟把关作为吕不韦前门客的李斯。

嬴政拨动茶盖撇开杯中的浮沫，愈发觉得弟弟是个天才，真不知如此解闷又雅致的器具形制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声音配合着刮动杯沿传出，听上去有些冷冷的：“我听闻君是楚国上蔡人，师从大儒荀子。荀子之前，儒者嫌我大秦是粗鄙无文的虎狼之国，相约不入秦境。

“尊师荀子入秦，见我曾大父昭襄王，言儒家之利，昭襄王称善却未从。于是再未有儒者入秦，至今已有十多年了。“不知君是因为什么来到秦国，又能为我秦国带来什么呢？”李斯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了，一听这话音背上就开始冒汗。总感觉对他不满意啊。

可不满意干嘛把他留下还面见他！

但与嬴政这样的“贵人"交谈，他是没有太多思考时间的，因此只能尽量斟酌字句说道：“斯以为，人生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贫穷。“因此出身卑贱者应该积极作为，否则就不配为人。当今天下战乱频仍，诸侯见功伐不休，正是如我这般低贱贫穷者奋发向上的好时机。“秦国是其余诸侯加在一起也难以匹敌的霸主。所以我认为秦国能够成就统一天下的伟业，自己拥有的才能可以在秦国得到发挥，因此才不自量力来到了秦国。

“至于公子所问我能给秦国带来什么，不如问秦国需要什么。”李斯声音不高不低，却能让人感觉到其中蕴含着充沛的力量。赢政微微挑眉，好大的口气，居然敢问秦国需要什么。但同时也提高了对李斯的评价，因为李斯已经用漂亮的答卷证明了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