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7 / 8)

放狂言的资格。

他喜欢有才华的人展露自信。

不过这份自信还不足以打动他,于是嬴政继续问道:“可我听闻,君先前已然投入相邦门下,何故反复?”

李斯背上冒的汗愈发多了。

他只听说二公子少慧,未曾想长公子也不遑多让啊。但面上还稳着,保持语调说道:“不敢对二位公子隐瞒,斯曾经在郡中担任吏员,见到厕中的老鼠瘦小肮脏,吃着不干净的食物,每当人或者狗走近时,便会惊慌地跑开。

“而生活在粮仓中的老鼠则住着宽敞的屋子,吃着储存的栗米,也没有人和狗来惊扰它们,因此每一只都肥硕安逸。“同为老鼠,境况却如天地之隔,可见选择良好的环境十分重要。斯身无长物,唯有近仓而远厕。”

李斯着实是个聪明人,这一番话既展露了自己善于观察爱思考的优点,也暗暗踩了吕不韦这个旧老板一脚,当然最重要的是主动绝了自己的后路向新老极表忠心。

以吕不韦的骄傲,是绝不能容许有人将他的相邦府比作厕所的。嬴政放下了茶盖,既有自信,行事也果决的聪明人,他更喜欢了。就连先前所担忧的功利心过强都变成了优点,因为赢政有给他提供旁人无法超越平台的自信。

至于李斯是弟弟门客这事,嬴政已经战术失忆。他和弟弟是亲兄弟,没必要分那么清楚。

而一直默默当旁观者的嬴成蟜此时正轻挠着下巴,手盖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到他具体的表情。

在无人注意的间隙,嬴成蟜眼神隐晦地在李斯腰上转了一圈。嗯,很瘦削,斩起来的时候应该能省点力。也不知汲汲于功名利禄的李斯,在说出“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时的心境究竞如何。

但他哥与李斯真就是适配度极高的君臣。

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两人就已经看对了眼,当着他的面旁若无人地聊上了。聊的还是吕不韦即将统兵征讨东周残余势力的重大议题。赢政真敢问,李斯也是真敢说。

“长公子您方才问我对相邦欲统兵征伐东周的看法,此事我早有耳闻,请试为长公子言之。”

嬴政指了指一旁铺着的坐垫:“卿坐下说吧。”赢成蟜看着李斯坐着的模样,暗自点头。

总算能从李斯身上看到儒学留下的印记了,这幅君在,踧躇如也,与与如也的模样,嬴成蟜还没有见过比李斯更好的。就是说出来的话吧,很不儒家,非常不儒家。“以在下愚见,相邦欲亲自领兵征讨东周,实是其乏人可用,欺软怕硬、以公谋私。”

人不狠,站不稳,李斯这话重得让嬴成蟜直撮牙花子。哥你是欣赏李斯的敢言了,话传出去吕不韦准把账记在容留了李斯的我头上。

李斯的话还在继续:“秦以兵闻于诸国,皆因上至朝堂,下至阡陌,最重军功。

“吕不韦以商人之身骤为相邦,不服不忿者多矣,所以他急需军功稳固相邦之位。

“但其人手下莫说如白起这等可为三军之帅者,就是郑安平这等通晓兵事,能领一偏军者也寥寥无几,所以他不得不亲自为帅。”李斯说的是秦国朝堂上的现状,因为重军功的风气由来已久,导致相邦这种偏于文职的也得跟着卷。

但打仗是需要天赋的,能处理好国事的未必能处理好军事。所以秦国进一步形成了相邦与擅长军事的将领结成政治同盟的传统。被称作人屠的白起就是穰侯魏冉任相邦时举荐的,而且随着魏冉失势,和他不熟新相邦范雎担忧他的权位超过自己,在昭襄王面前给他穿了不少小鞋,令白起最终自杀。

在白起死后,范雎大力在军中培养自己人。但他的运气比魏冉差太多,好不容易为郑安平争到了一路偏军将领的的位置,郑安平就因在攻赵的邯郸之战中失利,投降了赵国,导致他受到牵连,不得不辞去相位。

到吕不韦时,情况就更差了。吕不韦在成为相邦前仅仅是个商人,虽富比王侯,但政治地位并不高,所以投奔他的人中没有军事素养高的。想拉拢蒙骜、王龁这样的军中宿将吧,人家也不搭理他。主打一个工作配合可以,私下感情交流,结成政治同盟不行。毕竟恩大易成仇,你一个因为帮助过王上而获得相邦之位的人,说不定很快就会因为恩情太重被王上厌弃,所以少来沾边,别把我们拖下水。因此吕不韦为了获得军功夯实相邦之位,不得不选择亲自领兵进攻。此时李斯已经拖动了坐垫,与嬴政相距很近,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勾勒出山河轮廓侃侃而谈:“应侯(范雎)在时,定远交近攻之策,是以秦军凡出战,必先三晋之故地,而后齐楚燕。

“因乏人可用,所以相邦…“李斯说到这忽然笑了一下,抿了抿嘴才继续说道,“所以相邦只能舍三晋之地,转而征讨东周国。”也不怪李斯发笑,实在是随着时间流逝,周天子的威权早已荡然无存。韩赵魏三家分晋时还会去向周天子打报告,走个被周天子册立为诸侯的过场。而到了田氏代齐时,田和都不屑于演,直接自立为诸侯,五年后才把周天子这个橡皮戳给补上。

而且现在的东周国连周天子都没有了。

最后一任获得承认的周天子在昭襄王五十一年(公元前256年),西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