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作宓蝶的女妖如此凑近,两人才看清她坦露的左脸完全被花纹覆盖,甚至连那边的眼睛也暗淡无光。
她身着开叉夏裙,双手却戴着及臂的长手套,一举一动都透着小心。
知微的视线凝住,不自觉起身,一步步朝宓蝶走去。
见状,站在她们身后的一人一妖都有些紧张,连忙跟上去,四位的距离顿时拉到咫尺。
“你脸上的优昙花纹是怎么来的?”
慕岑没见过宓蝶,知微却一打眼儿就认出了她,这女妖就是和藤妖配合,在后花园阻挡她和沈持筠脚步的同伙。
她脸上的纹路并非浮于皮肤表面,而像是刻在骨血里,因皮肤太薄才印出来,左眼瞳孔也只有花|径的走向,没有焦点。
知微越看越眼熟,只是她并没有本尊的全部记忆,大脑找不到相匹配的事物。
“是天生的吗?”
舒栀衣几次想要遁走,都因宓蝶的停步放弃了,深觉自己真不该选今天回城主府找孩童玩具。
她对知微印象很深,这女人身上不知带着什么法器,居然能瞬间让她的藤蔓枯萎,在此之前她只在宓蝶身上见过同样的能力。
知微两次开口,才让宓蝶的眸光从慕岑身上移过来。
她完好的右眼生得水灵,里面总含着潋滟水色似的,睁大时,所有情绪便尤其浅显,无需细读。
何况她连唇瓣都抖起来:“你、你还活着?”
分明脚踩平地,宓蝶却忽然踉跄了一下,差点扑进知微怀里,好在舒栀衣及时腾出手抓住了她的衣服。
宓蝶小心将自己的衣摆从好友手里抽回,不肯跟她站得太近,眼神倒是始终黏在知微身上,又问:
“和你一起的男人也活着吗?”
她面露希冀,双手紧紧交缠在一起,等着知微的答案。
知微隐隐意识到其中所显,宓蝶的某种术法恐怕在此之前从无败绩,致死率高达十成,才会如此惊讶她和沈持筠尚且存活。
只不过宓蝶的反应有些奇怪,像是期待听到自己的失败事迹似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花纹是你天生所有吗?”
宓蝶浑身都泛着细颤,有些结巴:“对、是的,我一降生就是如此。”
舒栀衣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为了掩盖宓蝶的异样,她才在阻拦沈持筠时谎称有种噬心毒。
就算那对男女真是伴侣,又怎么可能始终在对方十步之内,所以必定会“毒发而死”。
谁曾想他们居然活着?
舒栀衣清楚,宓蝶是不可能走了。
这是她从出生就在寻找的答案。
“我、我能摸一下你吗?”
宓蝶试探性伸出手,指节弯曲,细看下甚至有些颤抖,像是知微露出半点不情愿,她就会立即收回手似的。
她伸长胳膊,将另一只手轻盈放在树丛上,刚一触及,树丛便如遇天阳炙烤,又恍如一瞬走过四季,堪堪冒出新芽的枝叶在眨眼间蜷缩枯萎,化作碎渣,徒劳落了满地。
风一吹,飘零在四人脚下。
慕岑看得明晰,对方没有使用任何术法,只单单碰了一下。饶是她见多识广,也被这种诡异之事惊得后退,下意识将知微也往后带。
“小心!”
知微却在此刻抓住了宓蝶的手,隔着一层手套,握紧了。
手心相贴时,宓蝶瞪大了眼。活人的温度如丝如缕,温柔地传递到她身上,即便她手臂僵麻,那触感也依旧从容越过经脉,直达心脏。
宓蝶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此震耳,震到脑中所有繁杂的思绪都为其让步。
下一刻,她径直扑进了知微的怀里,双臂勾在她脖子上,缠得极紧。
“我终于……终于可以……”
舒栀衣哑口无言,眼见好友跨过百年踌躇,终于得到一个拥抱,如此艰难,又如此轻松。
什么抵挡致命伤的九尾,全都没用上。
知微盯着满地碎屑,心底的熟悉感直冲头顶,脑中却像蒙了层薄雾,明知真相就在背后,却遍寻不得其门。
既然花纹是从宓蝶降生就存在,那便不是故意针对沈持筠。
只要她尽快让沈持筠归还道气,回仙界唤醒本尊,就能清楚一切。
沈持筠啊,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