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雷过后,是异常绚烂的花色,令人迷醉,却又短暂。
本该远去的风霜,在四月天返作细细碎碎的冰雹砸落下来,虽说不过一两日就融化了去,一些幼芽青苗却未能熬过,怕是有些地方得历经一个荒年。
好在牧邑一早就改种了黍米,播种早,又易存活,并无太大损失,只山野花枝零落,看着未免有些凄凉。
先前的流言则至此终结,苏忿当众宣判挑动事端者的罪过与处罚,人心由此而定,却不免消沉,直到洛邑诸国采风乐师陆续抵达,传来不少新歌,众人才重新振作起来。
淑姜有留意到,这些新歌中,最受欢迎的是一首新修燕乐《燕燕》,如今就是连大姬都能哼上几句,淑姜甚至可以清楚地分辨出哪几句是燕夫人修的,哪几句是妲己修的。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旷野上歌声传来,方庐望向天边一双燕儿,很是伤怀,“阿隗的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淑姜沉默,薛仑到底没能救下阿隗,采风宴却不能因此耽搁,此后,巫者与王者似达成了某种默契,殷受没有进一步追究,反是再度做出让步,将采风宴地点放在洛邑的南野。
此际五月新夏,风暖日晴,鄂侯与九侯的千人联军便驻扎在洛邑南野,殷受也到了洛邑行宫,只待六日后的采风宴,而郝子期并不意外的再度前往洛邑。
时局至此,淑姜心底总隐隐觉着不对劲,却没法扔下牧邑去探究什么。
“方夫人,待采风宴结束,殿下回来,我们就去洛邑看看燕夫人和阿韭。”
方庐点头,“好,是该去看看,我相信燕夫人一定会善待小韭菜,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之后,两人又闲聊几句,方庐原本是想去淑姜那处坐坐,远远便看到十一立在大门外探身等候,当下也是识趣,命牛车掉转,往家里去了。
“十一,怎么了?”
十一压低声道,“是胶鬲先生来了,邑主可还记得此人?”
淑姜怎能不记得,虽与胶鬲相处不过数日,但此人观察入微,及其一腔抱负,皆给淑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是在姬发和散宜生眼中,此人未免有些急于求成,故而被安排出了大商邑。
再见胶鬲,是一身常服打扮,面容却比在大商邑做候人时修整得更妥帖,其神采亦不同以往,似淡然了许多。
让阿菘在屋外看守,淑姜煮起了茶汤。
“先生从何处来?”
“邑主还是这般客气,胶鬲如今依旧是个候人,惭愧惭愧。”
“先生是调回大商邑了?”
“是,不过是采风宴后才调回大商邑,如今还在洛邑为候人,这不,忙里偷闲,去大商邑安置新宅,想着牧邑就在不远处,故而又来叨扰邑主。”
“先生这一路到是曲折。”
淑姜说罢微微一笑,知道胶鬲前来,并非单纯叙旧,她方要提壶,胶鬲手快,已是先一步提壶架到泥炉上,“不怕邑主笑话,胶鬲这一路谈不上曲折,怨气到是不少。”
“但我观先生,神色笃定,不似有怨。”
“在南亳时怨气最大,也是在那里将怨气散了个尽,调入洛邑后,反是怀念起南亳的自在,人啊,总是在得失之间,兜兜转转。”
南亳为大商旧都之一,早先大商定都在黄河以南,称亳都。
盘庚大王时,西迁再建,原先的亳都便被称作南亳,后来,西边的亳都也弃用了,便成为了西亳。
西亳水道纵横,四通八达,便是弃了,依旧是商贾云集的大邑,反是南亳又小又旧,但凡去了那儿,便同流放差不多。
胶鬲调出大商邑后,居然去了南亳,这着实让淑姜大吃一惊。
“先生之前竟是去了南亳?”
“是,散宜先生把我推举给了长林司徒,长林司徒是个好人啊,就是疑心太重,便把我调去了南亳的候馆,自然,他也是为我好,毕竟我最先投靠的是散宜先生,先前,我以为我这辈子完了,没曾想,却在南亳结了良人,说起来,对方出身还是楚国小宗。”
淑姜闻言,更是惊讶,“先生这番际遇,到是奇特。”
“奇特?邑主心里想得是,鄂侯如此示好,胶鬲究竟有没有动摇吧?”
淑姜笑而不语,算是默认,胶鬲看着炉火微微有些出神,“我那良人,生于桃花盛开时,故而名唤阿灼,阿灼用了好长时间,才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我被散宜先生放弃了。”
淑姜哑然,但见胶鬲眉宇间并无怨恨,于是问道,“那先生对于调去南亳是怎么想的?”
胶鬲反问,“邑主觉着,散宜先生是放弃胶鬲了吗?”
淑姜摇头,“散宜先生的事,淑姜极少过问,淑姜只知散宜先生所做之事,越少人过问越好。”
“是极,是极,胶鬲当初就是不明白这点,直到南亳才渐渐想通,说起来,还多亏令兄提点。”
“阿兄?他可还好?”
听胶鬲提及吕奇,淑姜又惊又喜,仔细想想,吕奇就在西亳,这两人会搭上线并不奇怪。
“这西亳城内,就没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