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倏然凝固,淑姜似隐约听到了蝉鸣声。
此刻,霍大巫敛去了轻狂样,换上了另一副面孔,这让淑姜不禁有种错觉,仿佛在她面前的是月妫,而非霍大巫……
与此同时,妲己也觉察到霍大巫的问话别有用意,当即呛声道,“阿隗不是说了吗?墙外传来的!”
霍大巫并不理会,只盯着苏忿,“苏司寇,阿隗好歹是乐工,我的意思是,问问是什么曲子总可以吧?”
苏忿淡然道,“阿隗,照实说。”
霎时,多道视线凝聚到阿隗身上,众人心底透亮,唯是阿隗莫名又无措,她显然没弄懂霍大巫的意思,结巴道,“那……那曲子阿隗不……不熟,不知道……”
霍大巫继而逼问,“那是什么调式,你总听得出来吧?”
一阵响动,边上师延猛然睁眼,眸中尽是血丝,森森看向霍大巫。
阿隗彻底懵了,终是有些明白霍大巫在等什么答案。
妲己又是按捺不住,“霍大巫,看样子你到是清楚什么调式。”
“苏美人。”霍大巫尾音与嘴角一起上扬,“可别忘了苏司寇的话,莫要造次,再者,我好歹在场,我隐约有听到师延弹曲,那曲子的调式正是——”
“噗”一声,一道血箭喷出,霍大巫猛然避开,然则那血根本喷不到她身上,而真正令她害怕的是随着血箭掉落在地的小截舌头。
堂上顿时大乱,谁能想到师延竟而如此决绝,几名小吏手忙脚乱地制住师延,不让他寻死,阿宽也没见过这阵仗,往后退了退,阿隗则眼中转着泪花,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淑姜同苏忿默契地走到边上,略商议了下,决定先把阿隗留在司寇府,而眼下最重要的是防崇国发难,偏偏兵符在郝子期手里,淑姜需即刻派人催促郝子期回来或是拿个主意,同时也得做好最坏的应对。
商议既定,淑姜眼神忽而瞄到匆匆离去的霍大巫,当即断喝道,“来人!扣下霍大巫!”
“你,你敢!”
霍大巫边说边往外跑,然则苏忿手下几名小吏却是好手,三下五除二,已是将霍大巫绑了结实,霍大巫气急,急急催响铃音,却是徒劳。
这凡人听不见的铃音,很快在另一声铃音中哑了下来。
说到底巫者式微,即便能催动凡人听不见的铃音,却也抵不过凡人的武力。
在霍大巫的怒视中,淑姜带着妲己走了出去,才踏出大门,妲己便拍手笑道,“姐姐可是封了她的喉咙?让她嚣张。”
淑姜转身站定,静静看着妲己,妲己不觉心下一寒,收了笑容,咽了下口水,“姐姐,她们分明是冲着燕乐来的,这下怎么办?”
“妲己,死的是公子豹,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
“那个崇豹,早该死了,在苏国时他就——,好了,姐姐,妲己发誓,绝不添乱,可如果……崇国那边一定要杀阿隗怎么办?”
“这件事上,阿隗是无辜的,我只是在想师延……”
“师延?他活该吧,死了也好。”口中这么说着,妲己脸上却也浮起了一丝不忍之色。
“妲己,你真这么想?”
“我……”妲己犹豫了下,“是,我承认,他对燕乐的那份心,是让我对他有那么点点改观,可说到底,他毕竟是崇虎的人,再说他死了,不就死无对证了?只要阿隗……”
“阿隗不会撒谎,师延死了只会更麻烦,而且,依我看,师延没那本事,动用偃术者只怕另有其人。”
“既然不是他救的阿隗,我们就更不用管他了,再说,为这样的人出头,别人会说闲话的。”
淑姜微微叹气,她总算明白,这个陷阱真正要狩猎的是谁,即便阿隗听到的是燕乐,也不能说明燕乐就是害人之乐,对方真正要的是……
“姐姐,你可不能糊涂啊。”见淑姜不应声,妲己愈发着急。
“妲己,这不是糊涂,是对方想把这件事搅混。”
“姐姐,我不明白……”
“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如淑姜所料,最先寻上门的是燕夫人。
才安排了伍吉去送信,燕姞便牵着阿韭寻了来,这一大一小,皆身子骨弱,衣衫拂动间,好似要被风吹倒般。
将人请入内屋,淑姜特意叫来十一,让十一带着阿韭到别院同大姬、女防一块儿玩耍,随即又命人给燕姞奉上热腾腾的饴汤,而后才慢慢说起审讯之事,燕姞也不吭声,耐心地听着。
“燕夫人放心,阿隗不是犯人,只事关公子豹,她待在苏司寇那儿更安全些,苏司寇也定然会收集齐证据,秉公处置。”
淑姜说罢,等着燕姞开口,然则,燕姞却捂着汤碗发呆,好半天才察觉淑姜已说完,勉强笑了笑,“抱歉,多谢邑主,阿隗没事就好,敢问邑主……那师延可是凶手?”
“尚未有定论。”
“哦。”
燕姞应了声,又发起了呆,良久,才抬眼看了看淑姜,嘴唇微动,却没出声。
淑姜见状吩咐,“阿菘,到外面去守着,不许人进院子,苏美人也不行。”随后又对燕姞道,“燕夫人,此处无外人,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