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嬉惊得坐了起来,她万没想到,淑姜会送她去薄姑。
只是苏嬉病久了,也饿久了,才起身便眼前一黑,栽了下去,待清醒过来,苏嬉只觉面上湿漉漉的,自己则整个人扑在淑姜怀里,她颤抖着双唇想说什么,口中却只发出低低呜咽声。
淑姜抚着苏嬉的背,就好像是照顾着另一个孩子,等到苏嬉将心中积郁都哭了出来,她才扶着苏嬉重新靠上凭几,并端过饴汤,“想说话,也得要有力气才能说。”
暖汤下肚,苏嬉面上恢复了几分人色,怯生生道,“去薄姑,是大王的意思?”
“大王若不是这个意思,也不会把你留在牧邑了,女公子如今心里怨也好,恨也好,但为苏国,为了你的君父、母妃,去薄姑是唯一的出路。”
苏嬉低头不语,眼中又泛起泪花,淑姜猜测,苏嬉心里多半是想起了季胜,早在薄姑她就有所耳闻,在微子启的安排下,季胜曾离开薄姑,去见过苏嬉。
于是,淑姜决定同苏嬉聊聊薄姑之事,“我在薄姑时,收了名侍女,名唤十一,是阿胜救下的,当时十一得了虫病,面黄肌瘦,还为猎犬所伤,是阿胜救了她,还认她作义妹,之后送你去薄姑,我会带上十一,让她助你在薄姑安顿一段时日。”
苏嬉听着听着收去了泪光,却依旧不语,淑姜知道她需要时间平复,自己目前也不能奢求太多,只要将诚意传达到便可,想到这里,淑姜又嘱咐了几句,起身之际,才听苏嬉细声道,“多谢邑主……”
淑姜笑了笑,出门后,脸又沉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天,心中暗道,只怕这天一时半会儿是放不了晴了,甚至还有更多风雨。
很快,第一道风雨便从朝歌刮来,太妃召见。
太妃要见的不止是淑姜,还有苏嬉。
淑姜也不推脱,直接带着传令寺人去看苏嬉的状况,见苏嬉病得根本无法起身,寺人也不多言,回朝歌禀报去了。
“邑主,月巫正在门外求见。”
不出两刻的功夫,阿菘又慌忙进来禀报。
“我亲自去迎吧。”
淑姜心里清楚,这不是巧合,想必月妫一早就到了牧邑,监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月巫正。”
“淑邑主。”
两人见面皆是客气,旁人看着,却总觉两人之间有无形气流在交迸。
月妫不是一个人来的,身旁跟着一名大巫、四名小巫,这排场到是很有洛邑邑宗的架子,而那大巫看着亦有些眼熟。
月妫斜眼笑道,“皆是昔日同窗,咱们就不必端着了吧,你说是不是,霍大巫?”
霍大巫……
淑姜想起来了,眼前这名霍大巫,正是昔日在洛邑别馆游学的霍国小巫。
霍国地处平原,四通八达,是繁荣商贸之地,霍小巫家世代为巫,在霍国地位不下女公子,又兼家资丰厚,昔日,就是霍国小巫给了蔡小巫钱,才得以混进水云院。
所谓来者不善,月妫带着霍大巫前来,自不是来叙旧的,只是宾主落座后,还是不免旧事重提一番。
“说来那蔡小巫也是可怜,被神女罚过的人,谁敢收留?家中又欠了不少债,当初姐妹们虽说资助了不少,到底是不够的,据说回去后就被卖身为奴了。”
月妫侃侃而谈,好似当初的事,她全然是无辜的一般。
对于蔡小巫,淑姜是有些许愧疚,可说到底也是蔡小巫咎由自取,更何况真正挑动蔡小巫犯事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于是淑姜也不客气道,“那月巫正可有愧疚?”
月妫居然没恼,反是叹气道,“是我少不更事,害了她,月妫虽与邑主不对付,但对姐妹们还是有情义的,否则我又怎会打听得这般清楚?”
“那月巫正敢用她吗?”
月妫轻松道,“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什么大错,神女大人只是说不能当巫者,又没说不能当侍者,前两年才寻到了人,我替她赎了身,安排在洛邑,那日神女大人瞧见了,到是可怜起她来了,可惜啊,灵脉难复,这个巫者注定是当不成了。”
月妫说到后来不免唏嘘,淑姜却不为所动,“月巫正来寻我,怕不是为说这事吧?”
月妫闻言一笑,撇头向霍大巫道,“看看,昔日里结下的仇,哪是那么容易解的,邑主如今不计较就已经很好了。”
淑姜微微皱眉,压下提及铃嬴的冲动,冷冷看着月妫,霍大巫也想回些什么,终究在淑姜视线中低下头,月妫到是淡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淑姜咄咄逼人,“好,说正事,苏国的事,邑主想必也该知道了,如今大王将苏国女公子留在邑主这儿,邑主可有什么打算?”
该来的躲不过,淑姜迎上道,“正愁着呢,想必月巫正是有什么指教,淑姜洗耳恭听便是。”
见淑姜不露口风,月妫难免有些踌躇,“大王……就没吩咐什么吗?”
“月巫正以为,大王吩咐了什么?”见月妫眉头微皱,淑姜又道,“实不相瞒,大王只是将女公子送了来,其余的什么都没吩咐,如今大王已回朝歌,淑姜又事务繁杂,月巫正若得空,不妨替我去向大王问一问。”
“邑主说笑了,巫者不可干政,月妫怎敢过问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