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辟雍后,淑姜总有些心虚,这一次,似乎连楚妘也不帮她了。
临上马车时,淑姜不免有些踌躇,还是媚己拉着她上了去。
难言的气氛中,一行人回转了社庙。
青姚和楚妘照例随涂山神女而去,人群哗啦啦如潮水般退去,只留淑姜和媚己站在原地,无人责怪,亦无人理睬,淑姜感觉自己仿佛是被浪潮推上河滩的鱼,有去无回。
在原地待了会儿,见无人折回,媚己才示意淑姜一同离去。
进屋后,淑姜迫不及待道,“媚姐姐,我是不是完了?”
媚己宽慰道,“阿淑,没那么严重的。”
这一次,媚己的和声细语没能安抚下淑姜,她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本来,我不吭声的,是青姚非让我回殿下的话,我也不知殿下为何要叫我回话,早知道,就让月妫去,我本来就不想去的。”
“阿淑,你认为……牵牛人该选谁?”
听得媚己提问,淑姜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一脸迷茫道,“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换掉崇公子,既然两边为难,又不是什么大祭祀,为何不维持原状?”
“君心难测,谁也不知大王派微子殿下来的意图,谁也不敢猜测大王的意图,便都想着别人能出这个头。”
淑姜沮丧地滑落到席上,侧身跪坐,看着媚己,“所以,我算是出了这个头?”
“不尽然,就算没你,这事还是会推给社庙,既然谁都不敢下结论,就必须决疑。”
“可是……”
“可是你接了话,之后若出了岔子,便会算到你头上,阿淑,这个局面你避不开的,场中之人,青姚小巫和楚妘小巫绝不会松口,我呢……来自小国,只是陪衬,所以,殿下必然会询问你。”
“那如果是月妫前去呢?”
“如果是月妫去,会被换下的将是我,绝不会是你周国小巫淑姜。”
淑姜哑然,好半天才抱着头苦恼道,“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媚己叹了口气,“这就是权术了。”
“权术?”
“是,制衡权与势,就是权术。阿淑,你可知天下间最有权的人是谁?最有势的人又是谁?”
“我哪会知道,媚姐姐……你给我讲讲吧。”
“你想听?”
“得听啊,我虽不喜欢这些,可不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媚己笑着揉了揉淑姜的头发,挪过来与她并肩而坐,“哪有这么夸张,术之外,还有道,我们就先来说说权术吧。”
淑姜点点头,有些忐忑地看着媚己。
“天下间最有权的,是位于王座之上的人,天下间最有势的,是今后要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这就是王者的难处,既有培养未来王者的责任,又不能让未来的王者过早地成了气候,以致于自己被架空,甚至落到最危险的处境。”
淑姜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仿佛看见了一头年迈的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一群幼兽,那群幼兽即是希望,也是终结。
“难怪大王不立太子……”
“关键不在立不立太子。”
“媚姐姐,这怎么说?”
“阿淑,权术关键在于制衡,而非立不立太子,若立太子可以制衡,那便立,若立太子会打破制衡,那就不立,以目前朝中形势来看,不立可能更好些。”
淑姜点点头,她虽不太了解朝堂上的状况,但总觉得媚己说得不会错,更何况老商王确实没有立太子。
只是明白了不立太子的缘由,淑姜不免更疑惑了,“媚姐姐,既然大王是这个意思,那为何还要从两位殿下之中选人?继续让崇公子担任牵牛人不好吗?”
媚己又叹了口气,“这就是君心难测了,还记得楚妘小巫抱怨过什么吗?治国本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只是有多大的责任,便要有多大的权力去完成,这些权力无法只握在一个人手里,因此,王者在治国之外,还要去制衡权势,种种利益纷扰,权势交替,时间长了,难免会陷入为了制衡而制衡的局面。就好比这次,大王明知三殿下在洛邑,却还要派微子殿下过来巡查,这就是为了制衡,在我们看来没有必要,对王者来说却是必要的,他可以借此观察、敲打,也因此……洛邑不得不应对。”
“既是如此,那两位殿下,选谁都不对啊?”
“最好的选择谁都知道,关键是如何应对君心。对神女大人来说,最好的应对就是拖,尽量拖到局势明朗些再说,若能就此拖过去,最好不过。”
淑姜恍然,随即低头,“所以,我不该说筮卜,正好让三殿下抓了把柄,变成五旬之内必须给答复。”
媚己伸手搂住淑姜的肩膀道,“不用太过自责,你以为神女大人真能拖过去?最终,两边还是会定一个期限出来,只不过你出声,确实让社庙这边变得比较被动。”
“媚姐姐,蔡大巫肯定恨死我了。”
想起当时情景,淑姜的心又揪了起来。
当时,涂山神女并没责难淑姜,而是与殷受约下五旬之期,并指定由水云院内的蔡大巫进行筮卜。
涂山神女这样的决定,远比责罚淑姜更为厉害,也更为叫淑姜不安,她在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