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少了一个人,不是什么好窝儿,却是一个烧火的婆子,家中有事辞了差事,那媳妇正愁没人使,金钏儿她娘来的及时,要不是还想拿一回大,从她手里扣些钱财出来,那媳妇本就想答应了,如今也不费什么功夫。
所以只是笑道:“姑娘放心,必不能哄你的。”
金钏儿到底年轻些,听了这话也未曾多想,便答应了。又令跟着的小丫头上来,接过食盒到门口等着。
自己却小心到王夫人房中回道:“太太,厨房里送饭来了。”
王夫人忙揩了泪,镇定道:“进来回话。”
金钏儿忙进来道:“太太,方才厨房里送了饭过来,说是您早上就没用的,如今可要补上?”
王夫人摆手道:“眼下我没心思用饭,让她们回去罢。”
金钏儿见王夫人不曾发作,早高兴省的挨骂,哪里还顾得上她多久没曾用饭!忙答应一声,就要出去。
才转过身去,便听王夫人道:“你回来!”
金钏儿心中一颤,忙回身垂手道:“太太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原本是在房中垂泪自叹,又悲伤自己一个知心人都没有,元春已进宫中,宝玉年少,又是个爷们儿,李纨死板不知心,熙凤尖酸,诉不得心事,迎春、惜春不是自己房中的,不好说话,探春虽机敏,毕竟是庶女,赵姨娘又是自己深恨的。
金钏儿一进来,她看着金钏儿,便想起了早前回过的玉钏儿一事,叹息她们姊妹两个互相帮扶,这才乍想起来薛姨妈一家来京,自己也是有个嫡亲的妹妹,宝钗又是自己嘱意的人选,正是能谈心事的,便拿定主意到梨香院一叙,当下叫住金钏儿道:“你略等等再出去,叫跟着的人预备预备,我到梨香院见一见你们姨太太去。”
金钏儿忙答应了,又见王夫人无话,方才转身去了。
不多时便又回来禀道:“太太,已使人到梨香院传信了。”
王夫人又吃了会子茶,才起身道:“走罢,你跟着我。”
金钏儿忙答应了。
王夫人便从东边小路上出来,一路绕过两个姨娘的小屋子、李纨的院子,又从下人住的裙房边儿上过去,才见到了梨香院。
因是从东边过来,所以便先见到了王玚住的一侧,王夫人见大门紧闭,便问道:“玚公子可曾回来了?”
金钏儿回说并不曾听见回来了,王夫人这才罢了。
及至到西侧院子中,便见门口有薛姨妈的丫头同喜、同贵守在门前,一见王夫人等人来了,便忙赶上前笑道:“姨太太来了,正等着您呢!”
说着便上前来请王夫人进去。
薛姨妈和宝钗也早守在正房门前,见王夫人来了,薛姨妈便上前笑道:“怎么姐姐这会子有功夫过来闲话?我还当你要午睡。”
宝钗也上前笑着行礼。
王夫人跟着进了内室,看丫头们端上茶来,这才愁道:“我哪里还睡得着!”
宝钗便知这是有话要同薛姨妈说了,便不待薛姨妈使眼色,自己就上前笑道:“太太,我手里还有一点子针线未曾做的,便先去做那个,您同妈在这里闲话便罢,我不来扰您。”
王夫人忙道:“好孩子,难为你这样金尊玉贵的还自己动手做些什么,可是正经学了女红?”
薛姨妈便插言笑道:“我这个孩子,最不爱打扮等事,一些针黹等物都是自己动手,原先请的妈妈都说咱们这样人家再没见过这样肯动手的孩子。”
宝钗闻言,忙低下头,羞道:“妈快别说了,不过是无事自己做一些东西消磨时候罢了。”
王夫人夸道:“正是这样,难道还指着你自己做什么不成,你能有这个心思,就是安分守几的样子,这样才是沉稳大方的小姐的行事。”
宝钗听了,忙道王夫人过誉了。
薛姨妈见王夫人似有事要说,便道:“好了,我们不烦你,你自己去罢。”
宝钗又向王夫人告罪,这才转身带着莺儿进里间儿去了。
薛姨妈见宝钗过去了,这才问道:“姐姐,怎么大晌午的,想起到我这里来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此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王夫人心中的心酸就忍不住了,一壁掉泪一壁将今日贾母之言述说一遍,自己又哭道:“你瞧瞧就知道我在这家里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老爷虽然尊重,终归不体贴,老太太又是这个样子,我也是年纪一把,娶了媳妇生了孙子的人了,她就这样指着我的心骂!”
薛姨妈与王夫人是一母同胞,贾母骂王夫人之语,焉能不戳在她的心坎儿上呢?当下也哭道:“姐姐,你这话真是叫我听了也心酸!这些年来,也是为着自己母族不显,才叫我当初也吃了这些苦头,又从京里出来嫁给他们父亲,说是皇商,这样一个名头上好听,实则仍旧是皇家的奴才!”
王夫人又是一番劝慰,便揩泪道:“我是看明白了,指着自己当家做主是不成了,唯有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过日子!如今我也是指望着宝玉,等他出息了,这府里看到时是听谁的!”
薛姨妈便道:“好歹你有一个盼头,你看我的蟠儿,终日只知斗鸡走狗,饮酒作乐,正经事一点子都不沾手,叫人哄了也是个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