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玚一时陷入了沉思,戴权点明了这是“给你的”,想必不是让他往荣府传信,但偏偏又染红了“荣”字,这又是何意?
难道是要他帮扶贾家?王家与荣府“一荣俱荣”?还是更深意,让他王家和四王八公一荣俱荣?
他自己摇摇头,贾家与戴权没大交情,来往不过全看老荣公的面子情儿和贾府这些年来的孝敬,要说戴权跟贾府有什么扯不掉的牵连,那没有。
至于四王八公,其中除了自己外祖母家,多半都是废太子义忠亲王的旧部,戴权身为皇帝身边的掌事内监,不能跟他们有太深的牵扯。
戴权更没这个心思拉拔贾家,他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更何况他常跟在皇帝身边,不能不知道皇帝对这些老牌子的勋贵都是什么态度,平时拿些银子钱也还罢了,大事上断不能触皇帝的霉头。
王玚自己都不信戴权肯为了贾家付这个心力,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翻来覆去地看那张小纸片,忽地发现“俱”字写得草了,侧着看,那亻竟像是个、是个“女”字!
王玚霎时明白了:贾元春!她若是能封妃了,那才是荣府的一荣俱荣!
或许是自己来了之后,推延了黛玉进贾府的时间,其余贾府中大事竟像是巧合一般,一概不曾发生,算下来,也差不多该是元春出头的时候了。
他看着那张纸条,面上不禁浮出一个冷笑,果然皇帝是有打算的,如今秦可卿还好生活着,贾元春还未曾封妃,封妃一事,想必也是皇帝的缓兵之计,只是用来安抚勋贵,端看到时秦可卿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了——如果她真是义忠亲王遗孤的话。
王玚将手中的纸条团一团,仍塞进了荷包里,又将荷包揣进袖袋,眼睛一合,将头靠在轿子内壁上,失神想到,方才已将自己期盼王子腾回京之事暗示戴权,虽在宫门口不好多说,但戴权也明白了。
自己如今年少,便是有了官职,一时也不能升到哪里去,王家仍是要王子腾来执掌大局,便不说做什么决策,就是他在京中待着,也是定海神针,压住那起子蠢蠢欲动的小人,只是如今也不能太靠着戴权,王玚不能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傻事,不过是让他在皇帝耳边旁敲侧击说几句,具体的还要等王子腾处理了扬州之事之后,去信再做打算。
只是他虽也盼着林如海进京,能让黛玉搬出贾府这个脏泥潭子,但万不能让戴权插手,林如海跟王子腾不同,有些事王子腾做得他做不得,譬如同京中勋贵联谊,共进退,有些事他做得但王子腾做不得,譬如进言严惩江南贪奢之风。
林如海祖上虽有爵位,林家也是簪缨世家,但毕竟是文臣,人在情在,林家于朝中并无多大助力,林如海又是科举出身,所能依靠的不外乎是贾府这门姻亲和朝中同榜、师友之流。
但如今贾府势颓,不来拖后腿,王玚就要道声阿弥陀佛了,如何还能指望他们推一把,所剩的也就是同窗同榜,但文臣心思一向弯弯绕绕,除了真正刚直不阿的,下剩的最是能勾心斗角,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林如海不能交心。
林如海科举出身,他任翰林,考评卓异累升至兰台寺大夫、两江巡盐御史,走的乃是清流的路子,不宜同内监有过多交往,否则与他反是不利,为今之计只有看圣上是如何想的了,王玚一时不能有什么好主意。
王玚一路沉思。
荣府中
王夫人从贾母处回来,自己于房中呆坐,愈想愈觉得贾母着实过分,竟是丁点脸面也不留,又因着贾母乃是婆母,不敢十分违逆,暗叹自己嫁进王家几十年,不能自己做主一回,更是垂泪不止。
院中一时气氛沉重,大小丫头见连彩云都吃了挂落,跪在院中臊得没脸,所以俱悄声做事,生怕谁一时不察,让王夫人发作。
偏生又有小厨房的管事媳妇上来送饭,看见院中情形,自己不敢进去,彩霞又不知躲到了哪里去,便只好拉着金钏儿央求道:“好姑娘,你帮我这一回,进去跟太太说一声儿,我万不能忘了你的情谊。”
金钏儿挣开她的手,嗤笑道:“嫂子倒是不傻,知道把人家推出去挡风头,我不管你这个,你的情谊值几吊钱?值得我去挨这一顿骂!”
那媳妇脸上通红,却仍是惧怕王夫人,便更低声求道:“姑娘别这样说,前几日你不是想替你娘在厨房里谋个差事?好几回了都不成,现下正少一个,你帮我这一回,正好让她进来。”
金钏儿这才动心了,早先她将自己的妹妹玉钏儿弄到王夫人院中做个二等的丫鬟,钱多不说,这里人也多,活又轻省,玉钏儿家去一说,她老娘便动了心,也想到王夫人院中来上差,可这院子里使唤的婆子都是王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房或是姻亲,实在不好塞人进来,所以她便打算将老娘塞到厨房这样油水多的去处,奈何原先为了玉钏儿之事已经使了不少的银钱,她哥哥现又刚娶了嫂子,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只好罢了,如今却是正是时候。
金钏儿心中早就动了,面上却仍是道:“既是这样,我却替你一回,你可别想着糊弄我!我跟在太太身边儿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若是说假话,自然有你的下场!”
厨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