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谦却不跟去, 只是笑道:“王公子, 就在这里用了罢?”
王玚忙点头称是。
历来君有赐臣不得辞,皇帝正式所赏吃食等物无论能否吃完,便是强撑着也是要全吃进去的, 所幸点心并不多,虽然食盒摆着是一层层的,但其实每样只是一两个罢了, 王玚晨起还不及用过早饭, 挨到这时候正是难耐,故此用的并不勉强, 不多时便全吃了。
连谦见王玚吃完,摆手令人撤下食盒, 又向王玚笑道:“王公子, 请随我来,我送您出宫。”
王玚微微点头, 抽手将一张银票暗暗递出去, 温声道:“有劳小内相,还要多谢方才提醒之情,这是一点子心意, 内相留着买茶果子吃罢。”
连谦也不推辞, 笑吟吟将银票拢在袖中, 又道:“公子多礼了。”
说毕, 便转身领着王玚出去。
才迈出殿门, 却见戴权带着两个小内监立在门口, 见王玚出来,便笑着迎上来道:“王公子。”
王玚拱手回礼。
连谦奇道:“干爹,您方才不是同圣上到内阁见大臣去了?怎么倒回来了。”
戴权笑道:“圣上到内阁后吩咐了要赏王公子不少东西,左右那边也是谈事,我是不懂那些,听着也没趣儿,便向圣上讨了这个巧差,出来送王公子一程。”
王玚明白戴权这是有意示好,否则他不必亲自出面,所谓听不懂也是托词,便也笑道:“有劳老内相还亲自出来相送。”
戴权摆手道:“不值什么,王公子请。”
王玚便同戴权一路走至来时进来的东华门前,期间戴权若有似无透露了许多内阁间各官员的消息、私密。
及至望见东华门前的侍卫,戴权方才缓缓停下脚步,转身对王玚笑道:“我老了,又在宫中久不曾见过这样年轻公子,不免一时话多,就絮叨了些,还请王公子不要见怪才是。”
王玚摇头道:“内相多虑了,王玚明白,还多谢内相关怀才是。”
戴权这才满意点头,暗道王玚心思灵透,懂事知礼,便扬手道:“前头就是东华门,抬着的轿子我就他们在门外等着了,公子自去就是——方才圣上吩咐赏的东西,我早已派人送到贾府上去了。”
他笑眯眯拍拍王玚的肩,“放心,老头子知道你是给谁做脸,便宜不了旁人,你只管去就是。”
王玚心内一动,面上却带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来,拱手道:“本是少年心思,还劳烦公公费心,改日玚一定派人到府上亲自道谢才是。”
戴权忙责怪道:“你这孩子!哪里用得着你这样,我是看你合眼缘才这样,你年少英才,我又惜才,咱们结个善缘,不是更好?又岂是为了旁的!”
王玚笑道:“我岂不知内相心思,必不会辜负——可咱们原是世交,更是旧识,家父久居扬州,许久不能得见内相,心中亦是十分思念,只是我代家父上门拜见而已,也是一叙阔别之情——内相切不要推辞了,没的玷辱了咱们的交情。”
原著中于戴权多有着墨,其中大半都是在写他如何爱财,如何勒索,故此他说的“合眼缘”、“惜才”等话,王玚信他才有鬼呢!
但这也不妨碍王玚顺势捧他一番,总要把来往之事说得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才好。
果然戴权听了,更为高兴,连声赞道:“是了,是了,就是这个理儿才是,不过是旧相识,又逢新交情,咱们才这样谈得来,日后更要走动起来,多多交往才是。”
王玚也笑称极是。
戴权兴致勃勃又多说几句,见左右无人,只身边跟着的连谦,这才向王玚道:“方才你说的,我都明白。我也许久不曾见过老王大人,正盼着能在京中见面相叙才是。”
说完,他不等王玚再提,便不容分说道:“你放心回去就是。”
王玚见话已经说明白,不再赘言,也道:“多谢内相。”
说毕拱手一礼,转身出了东华门,正见一顶精致轿子立在门侧——王玚无官身,坐不得四抬、八抬大轿,虽然平时朝中并不大管这个,但在皇宫门口也不敢明目张胆违制——故这是一台新做的二人暖轿,虽不逾制,但也是极尽奢华,外头围着的缎子,正是江宁府新进上的鸦青色团花厚贡缎,寻常人不得见。
王玚不禁暗叹戴权示好示的着实周全,心里虽然思绪翻腾,脚下却是步子不停,径直上了轿子,吩咐让起轿,便听外头一个轿夫笑道:“公子,您家里来的小厮都在内城外等着,原先我们老爷说回去不比来时事急,请您就坐这个轿子慢些回去便罢,我又见几位兄弟来了,便请问您一声儿,是骑马回去还是坐轿回去?”
“坐这个回去罢,不好拂了老内相一片心意——到了内城城门,你见着他们几个告诉一声,让他们后头跟着便罢。”
那轿夫忙答应了。
便抬着王玚行至内城城门外,会了等着的滇杨、梧桐等人,这才向贾府行去。
轿内一片安静,无人敢来打扰,王玚这才将方才戴权临走前悄悄给的荷包打开了,见内里包着小小一张纸条,上头用蝇头小字,草草写了道:一荣俱荣。
荣字偏偏用朱砂染红了,似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