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陪在床边。
一听见顾氏嘴里喊“沉沉、沉沉。”她便急忙凑上前去。
可凑上前看了半天,才发现母亲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梦里。
顾氏满头大汗,双手不住挥舞,嘴里一个劲喊着她的名字。她抱住母亲,也拼命安慰,说“沉沉在这、沉沉在这。”
“沉沉”顾氏睁开眼睛。
于黑夜中静窥她的眉眼,许久,却只怅然叹息一声,低声唤她“芳娘芳娘啊。”
可沉沉是她,芳娘也是她,又有什么区别。
沉沉更用力地抱紧了顾氏,小声道“阿娘,沉沉想替你生病。”
“傻孩子,”顾氏却听得失笑,嘶声说,“哪有当娘的让孩子替自己受苦的”
“”
“娘亲只希望你百岁无忧,长安长乐,”顾氏的声音里,忽带了几丝哽咽,“人人都有她的命,由不得选,可若是真的能选,娘亲愿意拿自己的命换给你,为你添福添寿,让你这一生都不被人发现”
“发现”沉沉有些茫然地抬头。
顾氏却只借着夜色,悄然逝去眼角泪水,温柔地轻抚她眉眼,“是呀,你是这世上最漂亮、最珍贵的明珠,若是叫旁人发现了,来同阿娘抢怎么办八年来,阿娘日日都害怕,日日都害怕呀那时,阿娘竟只能眼睁睁看你去了上京”
“阿娘,又在乱想。”
沉沉听得笑“其实才不会有人抢,我在上京时,没人要我,他们都不”
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野种。
不让我吃饱饭,欺侮我,连最下等的仆妇,都视我为无物。
这些话,她从没跟顾氏说起过,她从前描述在谢家的生活时,只说大伯父疼爱她,大伯母宽容体己,堂姐与她情同姊妹。
顾氏听得一愣,回过神来,沉默无言中,紧拥着她的手臂却忽的收紧。
“他们都不”
沉沉忙亡羊补牢地解释道“他们都不嫌弃我,沉沉不做坏事,是好人,所以人人都喜欢我而且,我还有阿九。”
对,阿九。
说起魏弃,她的语气里终于多出几分真挚的甜蜜之意。
“我还有阿九,”沉沉说,“阿娘,他待我很好,我欢喜他。日后我和他,都会对阿娘很好很好。”
“”
顾氏却只摇头叹息“芳娘,他的身份,终究不是我等可以攀附。”
“可是,可是生来要做什么人,他也没得选呀。”沉沉小声“争辩”道。
“若是有得选,也许他更想做阿殷,做方大哥他们那样自由自在的人呢只是,从来由不得他选罢了。总是这样的,人人都推着他往前,好像他不会痛,不会受伤那样。”
话落,两人皆沉默片刻。
“芳娘,”许久,顾氏却又扳正她的肩膀,低声而郑重其事地问道,“若是娘亲现在同你说,断了这份不该有的念头,从此安心在江都城做从前的你,你愿不愿意”
沉沉闻言一怔。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顾氏问她,愿不愿意离开魏弃。
在这之前,哪怕她已看出来顾氏对魏弃的不喜,看出来顾氏的忌讳与回避,可顾氏从没有阻止过她与魏弃在一起。
“届时,便是天子之威,娘亲也愿意拿命来抵偿,换你自由。”顾氏说。
声色何其坚定。
几乎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可说完,她的呼吸却仍止不住地颤抖是了,毕竟,谁不怕死呢
那是天子,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父,他要杀人,只在一念之间。顾氏不止是谢沉沉的母亲,还是萧殷、萧婉的生母,是萧家的主母,她要说出这句话,已是做了最艰难也最大不韪的决定。
沉沉明白,所以泪流满面。
却仍是哽咽着,摇头道“我不愿意。阿娘,我既不愿意抛下他,也不愿意你拿命来换我。我便是死了,也绝不连累你,不连累阿殷,不连累这萧府上下任何一个人。”
窗外风过叶动,树影翩跹。
夜鸟似被惊动,振翅而去,
沉沉紧抱着顾氏,如少时一般,把脑袋埋进母亲怀里。
“我与阿九一起,生死都在一处,”她说,“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不牵累任何人。”
沉沉日日衣不解带地照料顾氏,熬药喂药、伺候穿衣散步,大事小事,都不曾假手于人。
萧老太太那边,便没这般好事了。
从前她病了,有顾氏这个好媳妇事事顺着她、依着她、揣度她的心意,如今,顾氏也病了,她身边就只剩下几个跟了几十年的碎嘴子老奴。
喊不动就算了,喊得动的那两个,做起事来也磨磨蹭蹭。
可真要说起赶人走,便又一个比一个哭得厉害,跪在她床边、哭着求她可怜一家老小,容她们在府上吃得一餐饱饭。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