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1 / 3)

碎裂声还在继续,堂内血腥伴着尸体如潮水般褪去,地面整洁如新,在场的人与妖皆恢复了原貌。

这又引起了另一波骚动,显然双方都不清楚这场试炼还有其他族类参与,只不过头顶的压力容不得他们在此刻多想。

突然出现的白发老者脚踏虚空,三千雪发只以一截挂着枯叶的树枝束起,垂目扫视全场时,神情无悲无喜。

他的面容对众人来说或许陌生,但衣袖上的祭司纹却是无人不晓的身份证明。

七星相连,皓月中空,正是人族大祭司,漱玉翁。

楚承祀捂着肩膀,趔趔趄趄地扑到跟前,声音是掩不住的激动:“师尊!”

他不清楚师尊为何突然出现在泽源内,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看沈持筠和那妖女的脸色了。

“师姐,快过来,别和妖女站在一起。师尊,这个妖女吸走了我的精气,又伙同沈持筠伤我,恳请师尊为徒儿做主。”

被叫到的慕岑只惊不喜,抱着孩子踌躇迈步,低头称:“师尊。”

留在原地的修士足有百众,无论真心与否,此时都齐齐执礼,弯腰弓背:“见过大祭司——”

连燕溪山也犹豫着要不要拱手做个样子,毕竟对方是与人皇平起平坐的大人物,算得上天下修士之首,可余光瞥见无动于衷的沈持筠后,又放弃了。

漱玉翁飘然落地,视线在沈持筠身上多停留了几息,倒是没介意自己这个大弟子的失礼,很快略过他看向知微。

随着他的目光转移,慕岑平白生出一身冷汗,她原本只是担心师尊发觉沈持筠和知微的关系,可现在冷静下来,忽然记起昨夜知微的遇袭。

她私下问过楚承祀,楚承祀再三保证自己绝没有找人暗杀过知微。

那么那个身带祭司纹的人是受谁指使?

慕岑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深想。

周遭景象已经维持不住,脚下地砖时虚时实,漱玉翁一身雪白道袍,浑身上下找不出第二种颜色,端的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姿态,他踩着泽源的碎片,一步步接近知微。

知微收剑贴臂,裙摆无风自动,安静地看着对方。

这一桩对峙尚未开始,展露的苗头已然掺进不安。沈持筠匆忙将那缕青丝收好,也顾不上自己与漱玉翁往日的恩怨,立即开口阻止:

“师尊,弟子有事要禀。”

漱玉翁没有停步。

“师尊!”

在秘境彻底破碎、将众人都推出去的瞬间,漱玉翁终于站定在知微面前。

他与知微对视良久,最后缓慢抬手合在一起,弯了腰:

“拜见仙主。”

咔嚓声轰然淹没所有人,泽源秘境彻底崩塌。

乌临城内,二月残余的凛冽席卷而来,将被拘的魂魄压回了各自肉|身里。

知微踩在一片仙术划定的空间内,两指往漱玉翁身上一搭,从他那借了点灵力,给自己捏椅子。

她不发话,漱玉翁仍然维持拱手执礼的动作。

知微看他这副容貌,觉得颇有些好笑,分明早已固颜,却偏在眼尾催出岁月纹路,长须雪白,老态龙钟,唯一没有异常的只有他那双如同在羊脂里浸过的手。

简直欲盖弥彰。

椅子捏好,知微横剑于膝,神情和四肢一并软化,浑然看不出方才还大开杀戒的模样。

她点了点澄雪的剑身,音色里含着笑:“我还以为,你只认守弥呢。”

漱玉翁直起身,也不知是哪里学的官腔,说话滴水不漏:“您与守弥仙主同源而生,自然不分高下。”

他在人间待的时间太久,饶是装扮上再缥缈近仙,行事也不免沾上人族的习惯,遇事先抬对方。

但知微不吃他这套:“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陆吾受缚,紧接着她就遇刺,甚至刺杀者还十分清楚她万法不侵,所以自始至终没有用过术法。

以及复活任务里不合常理的规则,种种迹象都指明泽源被控制了,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缔造它的十二古仙。

旁人没这份心,也没这个胆子,十二位里唯有漱玉翁这个千年前就被贬下凡的罪仙,久未受仙界约束。

漱玉翁眉目平和,没有半点被揭穿的惭愧:“各为其道,漱玉无话可说。”

“翁”是人间赋予他的雅称,也是敬称,知微故意挤兑他也就罢了,他却不能在她面前如此自称。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逃避这一套了?”

知微略一抬手,盯着自己没有掌纹的手心,不是很理解:“就算任由你破坏了这具躯体又如何,你明知我是不死的。”

“至少可以拖延您一段时日。”

事到如今他仍不褪满身的礼仪,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表明,只为己道,不沾私怨。

青年的韧劲和老年的相貌在他身上呈现出刺眼的割裂感,一如他身为古仙却屡次为人族奋争的做派,让人难以理解。

知微眼睫轻动,瞳光里带上了怜悯。

“还道于天是大势所趋,连守弥都没法阻止我,你觉得你能挡多久?”

漱玉翁避而不答,只说:“仙界一晃,人间已过沧桑,又是多少凡人得享终老。哪怕朝夕,漱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