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芜(一)(3 / 4)

婶儿,真是对不住。”

夜半她家丢的牛自己跑了回来,江嫂子起早打开牛栏一看,晓得这是冤枉了好人,拿上鸡蛋马不停蹄前来道歉。

“你瞧我这……哎呦,糊涂了。“江嫂子连声地说着,“这筐鸡蛋你一定得收着,不然我以后都睡不着觉。”

远亲不如近邻,江母将鸡蛋收下,二人说说笑笑,又手挽着手到河边洗衣裳去了。

晌午江父将野菜窝头端出来,高声喊着:“汀上,小五,吃饭了。”房里出来的却只有江汀上一个人。

江父一边低头摆着碗筷,一边问她:“小五呢?”江汀上同样疑惑:“她不在房里啊。”

江小五躲在后院的水井里,用冰凉的井水浸泡着身|体。外出找了半日的江汀上大汗淋漓地扒在井口,双手扣在唇边朝里喊:“小五!小五!是你吗?”

圆圆的井壁里,传来一阵阵回音。

江小五仰头说:“我做错事了。”

“什么?”

江汀上没听清。

江小五道:“江嫂子家的那头牛是我昨夜从牛贩子家里抢来的,他住的好远好远。”

“做得好!"江母听了也露出头,扬声夸赞道,“咱家小五就是聪明,那可不是什么牛贩子,而是偷牛的贼!”

江小五破涕为笑。

她贴着光溜溜的井壁爬上来,江母将她转了一圈儿,“好孩子,受伤了没?″

她没问江小五如何得知牛在何处,也没问牛贩子家究竞有多远,她又是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过去的,更没问她一个小孩儿,是怎么从牛贩子手里将牛抢出来,又是怎么将牛赶回来的。

同样的,江母也没有问为什么江小五躲在水井中却没淹死,从井水里爬出来,身上为什么不见一点水渍……

有些事她心知肚明,何须多问。

江小五紧张地抓着袖口,不敢看江母的眼睛:“没有,他门上贴了门神。我害怕……”

深夜里,江母对江父说:“我瞧着小五这孩子不错,干什么都有一股子冲劲儿。敢想敢做,前途无量啊。”

一年光阴匆匆流过,江大牛变得壮实许多,江别为仍旧在刻苦读书,江云姑与员外的儿子定了亲,江汀上揣着银钱,带江小五去口□衣。江小五长得很快,去年的衣裳已经不大合身了,江汀上自觉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不愿意让她穿自己的旧衣。

布庄没有布料上新,江汀上挑挑拣拣,给江父江母各扯了几匹布,又送到裁缝那里,按照去年的尺寸订了两件新衣。江小五跟着她一步一随地逛来逛去,走得脚板有些疼。江汀上指着柳丝垂到河面的歪柳,说道:“小五,你在这儿等一等我,我去去就回。”

此处倒是清净,河的另一边竖起一面白墙,江小五知道未来云姑要嫁进这座大宅子,员外是个善良的员外,他儿子想必也是一个善良的儿子,他们都由表地为她感到高兴。

江小五坐在歪柳上晃着脚,水面上的另一个她也左右摇晃。柳树边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她抱着一簇含苞的莲花,圆圆的荷叶上还挂着俏皮的水珠。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江小五本能地避开她的视线,手指轻轻地扣着树皮。她本来不想回答,但是江母曾经特意说过,长辈问话的时候,小孩儿不能不应答。

江小五的声音细如蚊呐:“……我叫江小五。”女人问道:“你既生在春天,怎么叫'五"呢?”“为什么不能?”

江小五喜欢这个名字,这是丫丫给她起的。“山涧勃勃生机,草木丛生。”女人掐指一算,说:“你应该姓丛。”“从小五?”

江小五默默念了念,觉得不大好听。

女人似乎笑了笑,又说:“既然姓'丛',何来荒芜一说?”江小五摆手说:“不对不对,小五是一二三四五的′五’,不是荒芜的′芜’。”江别为教她念书识字了,她不会轻易被骗的。女人依旧平平静静的,一锤定音:"自此,你就叫丛不芜。”江小五垂眼,继续扣着树皮:“我用不惯。”她生于水,长与水,遇春逢吉,才化作人形。但与命格相斥的名字却化吉为凶,不利前程,是以懵懂混沌,殃及慧根。换句话说,如果江小五依旧叫做江小五,她就只能一直做一个孩子。女人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可愿随我前往仙山?”江小五早就看出她是神仙,惊惧意外各种情绪在心中翻了一地,混在一起,让她焦虑不堪。

“我……”

“仙山?“赶来的江汀上难掩愕然,“你是神仙!”她认真看了看那个女人,发觉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她的面容,心中已是信了十成十,激动地向爬下柳树的江小五道:“小五,太好了,你要去做神仙了?江小五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看着她怀中的新衣,问道:“这是我的衣服吗?”

神仙当然不会在凡人跟前显露真身,不过江汀上能看见神仙,江小五却并不奇怪。

江水镇的许多孩子都拥有完美无暇的善良与纯真。江小五要不要去往仙山?

显而易见,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

她知道这是自己命定的师父,大道中的一位贵人。江父江母对此毫不意外,喜出望外地为江小五整理好包袱,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