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皑皑晚山
从不芜只觉得周身顿轻,腰间那枚请愿铜钱化作飞烟。境中一切一同湮灭,明明桓择端与南相语自入境时便命丧黄泉,桓竞霜与南纪楚依旧遍寻二人,想来是家人有意隐瞒。念及此,从不芜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
携故剑与旧衣出得境来,丛不芜才惊觉,原来偌大的蓬莱仙境,不过是一点缀阁楼的案上盆景。
此处正是阮公阁顶层,案上矮树残花,树下一颗碎裂的青石。从不芜打量一圈儿,没看见桓竞霜等人,略一忖度,向圣仙殿而去。她走后不久,朱红色的梁柱上悠然出现一条金瞳小蛇。它吐了下蛇信,倏然向案上的盆景游去,行至中途,似是在忌惮什么,不甘心地隐去了身影。
圣仙殿内巨烛长明,倒是热闹得很。
桓散之:“这神像不是江山君么?”
师妹点点头:“很逼真呢。”
桓散之凑近看了看神像身边两尊一模一样的神女像,疑惑道:“江山君旁是哪位灵山前辈?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嗯……"师妹想起最近听说的传闻,猜想此人该不会是那位传说中的“约妃娘”……
她小心地瞥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桓竞霜,选择摇头:“不知道。”这时,从不芜终于赶来。
南纪楚出境后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与桓竞霜一同接过丛不芜带出来的故剑旧衣,道过谢后,又对丛不芜道:“仙长,你让我看顾的那几只墙上鬼不见了。”“知道了。”
他们早已归属蓬莱境,自然是随境消失了。”从不芜特意留意了一下神像前供奉的巨烛,长度与她入境之前看到的差的并不多,想来蓬莱境中的时间与境外不可一概而论,当真是一梦黄粱。檀香袅袅间,从不芜依稀觉得,眼前那尊挺立的神像似乎变成了礼岂。她多看了一眼那两尊神女像,眼下它们与寻常的神像不差分毫。一个念头在脑中飞速闪过,丛不芜收敛心神,踏出殿外。一丛芭蕉翠绿碧青,近旁的槐树挂着一串串花铃。金丝织就的罗网中,一只黄色的小狗还在睡觉。从不芜摇了摇它,“喂,阿黄,醒一醒。”“汪。”
小狗睁开两只圆溜溜的黑豆一般的眼睛,在金网中打了个滚。从不芜将它抱出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它湿漉漉的鼻子,“阿黄,你变不回人形了吗?”
“汪。"明有河摇了摇圆滚滚的黄脑袋。
从不芜两手举着它左右晃了晃,“罢了,我抱着你吧。”桓竞霜与南纪楚其实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至亲离世的消息再令人悲痛,此时也稍稍缓和了情绪。
桓竞霜将桓择端的故剑收好,脖颈骤然一凉,她抬手去摸,摸到一张人形白纸。
“红石?你不是消失了吗?”
桓竞霜觉得又惊又喜。
方才出境不久,纸人红石就与那些墙上鬼一起消失了,这会儿竟然又起死回生。
“卜。”
红石眼前一片迷蒙,眼睛变成两个旋转的圆圈,昭示她还在头晕目眩中。“师姐,红石这是和我们有缘诶。”
桓散之见桓竞霜终于不再是一潭死水,忙趁热打铁道。桓竞霜点了点纸人脑袋,“红石,你想随我们回汴山吗?”红石点头:“卜卜。”
桓散之忽的一拍大腿,从地上站起来,对桓竞霜低语道:“师姐,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丛前辈。”
她的话头转变得太过突然,桓竞霜一时不解:“什么?”“我在道祖的画上见过她。"桓散之平复着胸膛里的心跳,两只手激动地比划着,轻声说:“好大一幅画,就挂在道祖居室之中。”桓竞霜看她不似作假,想了一想,低声嘱咐道:“今后你只当没有看到,此事万万不可外传。”
“了解,了解。“桓散之打了个手势,又好奇道:“那要不要告诉丛前辈呢?“不必。“桓竞霜说,“前辈已经走了。”桓散之又重复道:"了解,了解。”
不一会儿,她又问:“那我们还等道祖吗?”桓竞霜狐疑地观察了一会儿殿中供奉的神像,缓慢答道:“也不必了。”事已至此,尘埃落定。
桓竞霜一众人纷纷起身,与南纪楚他们告别。两拨人分别前,桓竞霜谨慎起见,多问了一句:“你当真不要我们护送回府?”
南纪楚面色坚定:“当然不用。”
桓竞霜没有坚持,她仰起脸看了看头顶的无缺圆月。“此去一别,后会有期。”
南纪楚拱手,也回说:“前程似锦,一路平安。”其余人亦是纷纷道:“祝好运,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又是一年花好月正圆。
寒风凛冽,举目覆雪,一道纤瘦的人影自远处行来。“晚、山、樵。”
从不芜站在城外,一字一顿地念着城门楼子上的古怪名字,呼出的温热气息在半空中凝成一团团白雾。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于是拍了拍怀中半睡半醒的小狗,“阿黄,你确定是这个地方?”
明有河身上裹着红布花袄,两只前爪动来动去,一叠声地回答:“真的真的真的,我不会记错的。”
“前几回你也说是真的,我们马上就要到东湖了,若是因为你再耽误了行程,你……嗯?”
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