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妈妈被她用塑料袋裹好,然后抱进旁边的一个纸箱,轻轻提到垃圾桶里面。 “抱歉,我只能这么做。”她说。 三只小猫仿佛此时才明白它们的妈妈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安静地趴在垃圾桶旁边。 莫胥看着她们,心底的愧疚愈发强烈。 “那个,”他的声音轻如蚊蝇,“刚才,我联想到不好的事情,所以……” “没事,我能理解。” “理解?” “那种失去亲人的痛苦……对么。” “你怎么知道?” 她转过身,哀哀地看他,勉强挤出一张笑脸。 “我也失去了唯一的亲爱的人。我的妈妈,她去世了很多年,虽然,她不算特别优秀的母亲,甚至有时候……但她依然很爱我,我坚信这一点。” “嗯……” “你呢?我方便问问刚才你是因为谁突然失控的吗?” 莫胥感到心中的枷锁被人轻轻撬了一下,但并没有打开。 “那个男人……今天是我父亲的忌日。” “你没去看看他?” “他不配被我承认。” “为什么?” “可以,别再多问了么。” “抱歉……我不清楚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定也很爱你。” “也许。反正,答案这个东西,在我这里无足轻重。” “时间不早了,我推你回家吧?” 莫胥没有回应,她便以为他默许了,走到背后握住车把。 这时,三只小猫感应到他们的离开,齐刷刷跑来在他们脚边绕来绕去。 “对了,差点忘了你们三个小家伙。这样吧,等等,我给救护站打个电话,让他们来一趟。” “不用了。” “你说什么?” “让它们跟我回家吧。” 莫胥回头看着那三只活泼的小猫,竟露出难得的微笑。 “也许就像你说的,”他对她说,“我不会赶走它们,也没法不管它们。” “你……”这次换她欲言又止了。 不知是不是眼花,她微微垂眼,红晕趁机轻吻她的脖颈,又浮上耳廓和两颊,显得有些局促。 一定是因为刚哭过,他想,所以自己看什么都像覆了层薄薄的红纱。 “我们走吧,麻烦你了。”他靠上椅背。 “如果你还想出来透透风,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家就在对面。给,这是我电话。” 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圆珠笔和一个袖珍笔记本,写好电话后撕下来递给了莫胥。 “原来是你们啊。”他接过纸条,想起外婆提到过前几周对面搬来了新住户。 “说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继续说。 她沉默不语,默默推他上路,这次,阔远的大路依旧迢迢,但他的背后有她,还印有三排可爱的小脚印,也许未来会慢慢变好。他终于敢想想未来。 “裴青青。”到家门口时,她说。 “莫胥。”他答。 中午,阳光伏在叶儿上,细数着下面的小花小草。 外婆转开房门,看见莫胥就静静坐在后花园里,腿上盖了毛毯,身上搭着外套,钥匙安静躺在鞋柜上。 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在他脚边,三只小猫咪在欢脱地相互追逐。 莫胥用几句谎言就打发了外婆,直到她老人家进厨房烧菜的时候,嘴里还在不可思议地叨叨。 “呀,这小猫儿能跳过栅栏翻进来,能跳那么高?看来得抽空加固,神了……” 很快,外婆做好饭菜,多拿出来一个大瓷碗,盛满了水煮的肉丝丝,还盖了小碗米饭。 “不知道你们吃不吃得习惯。”外婆边说边放下手中的碗。 三小只飞快跑来,吃出了速度,吃出了节奏,还吃出了气势。 “哈哈哈,”外婆笑得很开心,“这些孩儿!看来不挑食,像你小时候咧!” “什么啊,外婆。” 莫胥无奈地埋头吃饭,他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 吃完饭后,莫胥被外婆抱到沙发上看书,他照例用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按个频道,然后把声音放大,似乎声儿越大,孤独便不会叨扰他。 “今儿后啊,咱家里可热闹了喔!你叫什么呢,白白,花花,咪咪,齐啦!怎么样,胥胥?” 外婆挨个点点小猫的脑袋,给它们一一取了名儿。 “挺好。” “啊呀,你们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脏啊?来,我们去洗澡澡咯!” 外婆把三小只抱进了浴室,随着花洒的声音慢慢和电视声融为一体,莫胥翻开《诗经》,寻找着自己前几天看过的那页。 “国风下面的,郑风,喔,在这,找到了。上次就看到这里没错。” 莫胥按住那一页,在心中默默诵读。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