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声太大,也过于凄惨。
先被值夜的民兵听见,之后迅速传遍全场,片刻时间就乌泱泱赶来一群看热闹的人。
“咋回事啊?”
“是不是偷人被抓了,是不是是不是?”
“嘿,还别说,好像真是一男一女啊!”
“啥呀,听说是搁地里偷花生,被狗追呢!”
这年代没啥娱乐,但凡有点热闹,分分钟就能衍生出八百个版本。
众人叽叽喳喳不停,越说越激动,但惨叫声还响着呢,一时也不敢靠近了,只踮着脚远远瞅着。
好在没多久,民兵队几个壮小伙子,就提溜着昏过去跟死狗一样的两人过来了。
大伙儿里有那家境不错的,拿着手电筒。
几束光都照过去,可算让人看清楚倒霉蛋儿的样子了。
“嗷嚯嚯!”
“哎妈呀!”
“嘶……娘咧,咋整滴啊,也太惨了吧。”
“这怕不是两个棒槌,马蜂窝都敢捅!”
只一眼,众人就被两人的惨样惊得龇牙咧嘴。
头不是头,手也不是手了,红红紫紫肿的连眉眼都快看不见了。
那样子说猪头都不够,得像发面一样发过的猪头猪蹄子才堪堪抵得了。
“谁家的二傻子啊?肿成这德行,亲娘来了都认不出来吧?”不知是谁好奇的问了句。
“行了行了,不是咱农场的人。”却是一个民兵小队长说道,“都别围着瞅了,赶紧都回家睡觉。让让,都让开!”
他一边说一边赶人。
“别介啊,着啥急!二柱子,你知道这两人是谁啊,快给大娘说说!”
“就是就是,快说说!”
被喊二柱子的小队长脸一黑,“说啥说,赶紧都让开,要是耽误了送卫生所,出事了算谁的?你们负责不?”
他们负责,那咋可能!
众人一听这话,赶紧让出了一条路。
但也不走,就跟在后面,这是还想去卫生所接着看热闹呢。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一个大娘突然拍着巴掌兴奋的大喊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这个、这个女的,不就是前两天大闹了猪圈的劳改犯吗,叫啥珍珍还是唧唧?她那身衣服,我记得真真儿的。”
她话音刚落,旁边又有个人惊声:“啊对,俺想起来了,那个、那个男的,的确良半袖,不是中午跑苞米地里的小伙子吗?好像是女劳改犯的弟弟?”
于是虽然肿成了猪头,但还没送到卫生所,池砚彬和池珍珍的大名就响彻了整个农场。
纺织厂,家属院儿。
“嘀铃铃!”
客厅里,电话突然响起。
保姆马婶子磨蹭了一会儿,才骂骂咧咧从床上爬起来。
她中午那阵儿贪嘴,吃了两块西瓜。
结果好么,半下午就开始跑厕所,一趟接一趟。
果然老话儿说得对,秋天的西瓜真是不能多吃,吃了就蹿稀。
“喂,哪个?”她语气不好的问。
“你好,是池珍珍和池砚彬的家吗?我们是城郊农场的,他们……”
“转错线了吧,咱这是蒋家。”马婶子闹肚子闹的两腿发软,这会儿还睡的迷糊呢,也没听太清,“哐”一下就把电话撂了。
结果转身走了没两步,电话又响了起来。
“没长耳朵啊,咱都说了咱这边是蒋家,蒋家!”她接起来就嚷嚷,完事儿听都没听对面说了啥,又把话筒挂上。
挂上抬脚要走,突然想到什么。
她盯着电话看了两秒,又左右瞅了瞅,手一伸,悄默声儿就把电话线拔了。
大晚上的,八成也没啥正事儿找蒋厂长他们,等她明儿一早起床做早饭,再给插回去。
马婶子想着,往床上一倒,下一秒就响起了呼噜声。
农场。
“场长,电话打不通了。”民兵小队长看向黑着脸的场长。
“打不通算逑!”场长粗声粗气的说。
他是个暴脾气,听说出事的是池珍珍,就忍不住冒火。要知道,养猪的王老婆子这两天跟他闹了三回了,说是大肥猪都被吓瘦了,让他做主赔工分。
赔个屁,猪又不是他吓的。
他没好气的问:“卫生所那边咋说的,人咋样了?”
小队长:“说不打紧,两人都是皮肉伤,蜜蜂也是没毒的,抹了紫药水挺几天就消肿了。”
“那你还跑来打屁的电话,不要钱啊?”场长吼了一声。
民兵小队长缩了缩脖子,“这不是两人哭爹喊娘的不消停,非说他们是被人打的。可露出来的、没露出来的地方都被蜜蜂蛰的肿成了馒头,哪还看得出来有没有被人打……”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场长的视线下闭上了嘴。
因为大晚上看不见,还是两个人一辆车。
即便池早和郁章交换着骑,也愣是用了四个多小时才进了城。
这会儿已经半夜,路上静悄悄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现在去哪儿?”郁章有些气喘的问。
池早先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回纺织厂显然不现实,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