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忽略了什么,口气不免有些忐忑,“太子教训得是,是臣弟失言了,还请太子择日称王,如此才好召令天下诸侯。”
姬发没有接口,只是感慨,“虽说纣王失道寡助,但八百诸侯不过是声势上的支援罢了,真要比兵力,周国还远未能与殷商匹敌。”
姬鲜行礼,干脆换了称呼,“吾王勿忧,如今朝歌战车已成,欲造大量玄铁黑金,听闻莱国有大矿,纣王已下死命先拿下东夷,我们大可趁朝歌兵力空虚,决一死战。”
“死战吗?”
“臣失言。”
“不,恰恰相反,三弟所言极是,纵使朝歌出兵东夷,胜算仍是难料,所以总要有条后路。”
姬发视线游移向淑姜,略有些踌躇,难得的是,淑姜干脆地点了下头。
这回轮到姬鲜皱眉了,待听到姬发的话,更是脸色大变。
“诸卿,孤若称王,可当立后?”
姬处第一个弹了起来,“太子糊涂了吗?后是封给死人的,太子若担心变故,及早立储君、安排辅臣便是了!”
紧接着,朝堂上嘈杂声四起,众人皆是没个防备,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之后的话题完全从伐纣,转移到了立后上面。
同“帝”一样,自大禹之后,“后”这个身份逐渐成为地位尊贵的女性死后祭名。
比如武丁大王的良人,巫者妇好,其子后来登基为王,于是将妇好封为“后母”,并铸造大鼎,刻上铭文。
又比如同是武丁大王的良人,巫者妇妌病故后,新王念其拓荒之功,也将其追封为后母。
只到了后世,商王室与巫者渐行渐远,王者是王者,巫者是巫者,后宫女眷又只能封妃,王朝似乎有意要同巫者撇清关系,渐渐也就无人封后了,以神女代之。
故而姬发提立后之事,众人倍感错愕,说反对,这是殷商旧制,周国似乎没有反对的必要,说赞同,可让淑姜握有这样大的权力,一时间好像又让人难以接受。
面对众人的进退两难,姬发抬手示意,“君父生前曾叮嘱,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此事今日先不决断,众卿回去且都考虑考虑,我周国究竟该如何维新。”
下了朝堂,回到内宅,姬发有些急切地等着淑姜,见淑姜款款走来,一把捉住她手,“阿淑,抱歉,没同你商量。”
淑姜一双杏眸,眼角已是起了细纹,别有一种温婉风韵,她淡淡笑道,“应下此事,我不也没同殿下商量?殿下有意拖延,适可而止就成,该打的仗还是要打的。”
“知我者,非淑姜小巫也。”姬发在廊下一把揽住了淑姜。
淑姜轻轻锤了下,“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人笑话。”
阿菘连同周围侍从皆别开视线,只当没看到。
姬发笑着将她揽得更紧,“阿淑,我提立后之事,虽为拖延,却也是真心。”
淑姜心下一片惆怅,“骄兵必败,眼下这样出去打,肯定是要输的,上一次伐黎输了君父,这一次伐商,可输不起,我明白殿下的苦心,但也请殿下明白一件事,淑姜到底是殿下的妻子,立后一旦在我身上开头,往后……恐怕就要以后代妃了。”
姬发朝阿菘瞥了下,阿菘识趣,带着众人退到院外。
淑姜也离了姬发的怀抱,与他视线相对,只听姬发道,“阿淑,你和三弟之间,我该信谁?”
“还有四弟……”
“这就是问题所在,四弟岐周辅政,安定边疆,这些都是看不见的功劳,阿淑以为,这次为何会有八百诸侯会盟?”
淑姜心下一动,“这些诸侯主要来自哪儿?”
“洛西、江汉、燕地……”姬发顿了顿,神情愈发严肃,“洛西自是由四弟暗中绸缪,虽说江汉有熊狂,燕地有召弟,可他们两人实际上还是由四弟统筹。”
“三弟是不是不知道这些?”
姬发点点头,“八弟也就罢了,当初他在五弟眼皮底下做这些,着实不易。”
想起散宜静之事,姬旦能够及时出手,原来是与姬发一直暗中联络的缘故,看来姬旦这些年所做之事,远超想像,蓦地,一个念头在淑姜心中划过,“所以,立后是四弟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他也同意,他说兄弟手足无法选择,但是妻子总是能选择的,择妻当择贤明之人,择同心同德之人。”
淑姜苦笑,“四弟所言,未免理想,可若择错……”
姬发正色道,“四弟说,若王者不以辅臣代君之德择妻,只图享乐,那么选出的臣子必然也难堪大任,要亡总是要亡的,同立后无关,所以,阿淑,若有朝一日周国择错,也是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