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童言无忌,愈发能清晰映照出,隐藏在台面下的争斗。
姬宁的出现当真是偶然?
未必是若风所为,可那些传到姬宁耳朵里的话呢?
对此,淑姜不想计较,只有些事,她必须说清楚。
“若夫人,我没有别的意思,只你希望的事,淑姜确实帮不上忙。”
若风眯起美眸,似有些困惑,随即笑了笑,声音冷了下来,却也似月色,带着几许温婉哀愁,“何必遮遮掩掩,是说邑主之事吧?曾为三地邑主,阿淑,你想要这个程邑邑主,自是轻而易举,我又怎么争得过?”
“轻而易举?”淑姜眼眸若星,灼灼看着若风,“薄姑大旱,民不聊生,我被任命为邑主,三公入朝,牧野安置战俘,我被任命为邑主,洛邑毒瘴,农耕荒废我被任命为邑主,就连草原上,也是风雪来袭,必须辟出一条生路,我才被任命为喀目,若夫人以为,我这些个邑主是怎么来的?淑姜无意争什么,还是若夫人希望程邑出些事,好让我再当这个邑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若风失言,姜夫人莫往心里去。”
多年被乔姒压制,又遭月妫搅局,若风似早消磨尽了年少心气,或许早在她选择牺牲百羽那一刻,那份心气就散了,只这突然改变的称呼,仍是彰显着几分不甘。
也是想起百羽,淑姜心软了,何况若风如今是她的家人。
于是,淑姜就此沉默,若风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各自收了心绪。
之后,姬宁和女防,在妫满主持下,又比了几次,在屡战屡败中,在和大姬的争吵中,姬宁虽还是嘴上不饶人,但彼此之间,早没了先前那般剑拔弩张,顶嘴反是成了一种能够好好相处的方式。
淑姜看得出,姬宁种种举动和当初青姚的孩子殷禄一般,是在谋求大人的关注,能替代这种依赖索取的,唯有小孩子之间的玩耍。
于是,临别之时,淑姜忍不住说了句,“明日得空,便让阿宁来玩吧。”
“哼!我才不要来。”姬宁说着做了个鬼脸。
大姬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才不要你来!”
马车远去,大姬惦着脚拉了拉淑姜衣袖,淑姜蹲下,只听女儿小声委屈道,“我不喜欢他们叫阿娘姜夫人,阿娘是邑主。”
“你啊。”淑姜刮了下大姬的鼻子,“少听你婵姑姑的。”
话似长了脚,隔两日便跑进了芮婵耳里。
“邑主,我可是为你好。”芮婵进门就迫不及待拉着淑姜去篱笆外小树林说话,“如今这两口子,对外称呼邑主皆是一口一个姜夫人,心思也太明显了,那日邑主都说了是临危受命才当上的邑主,我看她是半点没听进去。”
淑姜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的阿菘,“其实也没什么事,事情都是传出来的。”
“不是你这边的人,是若风自己跟姬鲜抱怨,你这边才几个人啊,看孩子都来不及,上哪儿说闲话?”
正说着,冷不丁,林外传来一声呼喊,“常伯,你要的羊粪挑来啦。”
话音方落,芮婵捂上鼻子,闷声道,“君父要羊粪做什么?”
常伯显然是姬昌的化名,淑姜正要答,姬昌开了口,“多谢多谢,辛苦老六。”
那汉子被称作老六,并不老,三十上下的模样,正值壮年,十分热心肠,“还好,做惯了,常伯,不是我说什么,你和伯夫人,一看就不是做事的人。”
芮婵听到这句老大不乐意,捂着鼻子就要出去理论,被淑姜一把拉住。
木门“吱呀”,隔着枝叶,又见翾姒走出,“老六,来来来,擦把汗,喝口水。”
老六憨憨一笑,“水我喝了,汗擦了也白擦,伯夫人,一会儿还是我帮你们把肥匀了,这粗活,你们干不来。”
“哎,怎么好意思。”
见翾姒不安,老六哈哈大笑,“没事没事,我做惯了。”
“这,这太麻烦了……要不算点工钱?”
“伯夫人是看不起我?老六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哎,这伯侯遭罪啊,底下人就跟着一起遭罪,你们不说我也清楚,其实……你们是散宜家的吧?”
芮婵瞪大了眼,也知不易挑明,只好小声嘀咕,“这些乡下人,还真自以为是。”
见姬昌面露尴尬,老六只道是猜对了,麻利卷上袖子,干起了活,“这事怎能怪散宜先生,要我看伯侯人挺好,就是没个主张,和殷人闹翻了吧,打还是不打,就没个声,不过伯侯家老这样,前伯侯那次已经吃了亏,这次又吃亏,唉,不长教训。”
芮婵气得说不出话来,隔着树林指了指老六,最终跺了下脚。
姬昌则苦笑道,“有些亏怕是不得不吃。”
“唉,是啊,殷王那么厉害,听说整个王畿的青壮男子,比我们全部周人还多出一倍,只要出一半的人就可以把周国灭了,不过啊,就算这样,这亏也不能一直吃下去啊。”
“老六,你也说了他们人多,真打仗了你怕不怕?”
“怕,怎么不怕?但怕没用啊,当初周人不足一万,犬戎十几万,还不是挺过来了?反是这要打不打的,吊得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