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叶无风自落,王者不怒自威。
眼前霎时与过往重合,淑姜忆起社庙大殿上,初见先王的情景……
或许是最初的相逢太过不正经,淑姜险险忘了殷受是在怎样的教导下长大。
“臣知错,臣会好好约束苏美人。”
见淑姜服软,殷受口气缓了下来,“阿淑,孤知你重情,只太过了,反是不美,好了,孤也不多留你们,阿珷,尽快回岐周吧。”
话题转到姬发身上,殷受愈发温和,他不再是一名王者,而是一名满怀关切的兄长。
“回大王,姬发打算直接前往彬地。”
“你啊,不用这么拼,坐镇岐周,让人心安定就好,你那两个弟弟又不是不能打,只是谁也不服谁,如今牧邑有阿勇在,便让阿淑送你到孟津吧。”
淑姜和姬发不再多言,齐齐谢恩,向殷受辞行。
回去路上,姬发难得没骑马,同淑姜挤在车内相拥而坐,淑姜心里既愁着离别,又愁着不知如何同妲己说,百千思绪,理不出个头绪来。
“阿淑,不是我不帮着你求情,大王说得对,苏美人的事你管不了。”
听着耳畔落下劝慰的话语,淑姜才发现,愁的不是她一个,她抬眼看着姬发,“公子也觉我太惯着妲己了?”
“或许不是惯着,只是你把自己当作了媚巫正。”
淑姜心中一痛,知道姬发没说错,“公子,我以后会注意的。”
“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我想她多半会离开牧邑。”
淑姜无奈一笑,决定暂时放下这件烦心事,专心为姬发送行。
为尽快赶回,车马行李一早就在牧邑收拾齐整,只待两人归来就上路。
南宫括则一早就带着两个孩子骑战豹先行。
一路上,两个孩子尚不知别离,只当是同父母一起远游,直到登船时,大姬见淑姜不上来,才起了警觉,大哭大喊着就要往船下跑。
淑姜见是危险,连忙上前抱起女儿登了船,南宫括在边上不失时机道,“哭什么,你阿娘又不走。”淑姜瞪了他一眼,决定随船行一段,哄睡了大姬再走。
谁知大姬很是警觉,怎么都不肯睡,小手拽着淑姜的衣角一刻都不肯放松,还让女防拽着另一边,女防虽不敢用力,可眉间小小的愁结却是狠狠拽住了淑姜的心。
“大姬,不是说好了吗?要把弟弟带到周国藏起来。”
“嗯,阿娘一起走。”
大姬噘着嘴完全不讲道理,淑姜看向姬发,姬发嘴唇才动,大姬竟而凶巴巴道,“阿爹坏!不带阿娘一起走!”弄得姬发完全没法开口。
淑姜额角略略抽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谁在使坏,但见女儿双目红肿,实在是怕她哭坏了,便只好搂着她和女防。
其实淑姜有想过催动行气铭,可有了女防的教训,淑姜想着还是尽量讲道理,不要欺骗,不要隐瞒。
就这般,抱了女儿说了一夜的故事,大姬终是在淑姜怀里沉沉睡去,船行一夜,眼看就要出王畿,淑姜狠了狠心,还是决定推醒女儿同她道别。
再度醒来,大姬似也折腾累了,低着头任由姬发抱着,听淑姜讲道理,只是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待淑姜说罢,只可怜兮兮道,“弟弟跟阿爹走,大姬跟阿娘走,好不好?”
淑姜不语,大姬又抽着鼻子转头看姬发,良久,姬发终是在女儿泪汪汪的杏眸中败下阵来,无言看向淑姜。
淑姜纠结极了,难得殷受主动松口,哪怕这只是殷受的试探,她也想把两个孩子都送回周国,以绝后患。
胶着之间,水浪急起,船又动了起来,淑姜大惊,知道定是南宫括的主意,见淑姜要起身,大姬猛然挣脱姬发,扑到她怀中,淑姜只得抱起女儿,跑出船楼,只见船早起锚,南宫括正命人满舵。
眼见水岸渐远,淑姜狠心想放下大姬,大姬却使出全身气力扒着淑姜,踌躇了下,淑姜最终带着女儿踏浪上岸,急得南宫括又大喊“停船!”
然则,船已满舵,一时半会,又怎停得下来?
淑姜在岸边拍着大姬柔声道,“阿玉,再不上船,就真的走不了了。”
大姬干脆扭过头,不再看船,淑姜虽感头痛,心里却也暖暖的,抱着女儿转身离去,身后浪声渐渐小去。
没走多久,就遇上了方庐。
方庐到是体贴,亲自驾马车沿岸追随,见淑姜带着大姬回来,也不多问,只道,“邑主,回牧邑先到我家吃饭去,小韭菜也来。”
淑姜感激地点点头,小孩子的伤痛,或许可以在玩耍中遗忘。
然则,让淑姜哭笑不得的是,真到了牧邑,大姬又反悔了,吵嚷着要跟阿爹走,幸而有苏金、苏木、阿韭三个孩子连番哄着,再加上商容的乐音,大姬总算慢慢平复下来。
弄妥了家事,淑姜不免又烦恼起如何同妲己开口,就在她离开时,采风宴择地再占的消息传了来,费仲到是爽气,趁着淑姜不在,直接赶赴洛邑说是去等消息。
燕姞也开始着手准备,打算结果一公布就前往洛邑,唯是商容打算留守到明年春社。
“邑主,苏美人求见。”
正发着呆,十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