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主意,那大王怎么说?”
“大王交给青都宗参详了几日,最终决定修编补全,并赐名为《大武》,这也是我在朝歌耽搁了几日的缘故。”
“大武?名字不错……”
听名字就知道,此乐会按大雅之乐重制,让青姚以巫者的身份改巫乐为雅乐,自是别有深意。
淑姜忽而觉着自己先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殷受或许不得不宠幸别国美人,但在这位王者心中,真正能与他并肩的,应该只有青姚。
见淑姜兀自摇头浅笑,姬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对了,公子觉得那首《简兮》如何?”
“姬发不通乐理,又能如何看待,听着到是十分动人,就好似……”
“就好似什么?”
姬发慢慢靠近,“好似你在远远看着我,又好似你就在我身边……”
淑姜迎上,将姬发最后的话语堵在唇齿间……
淑姜不知自己何时进的屋,她只觉着,她与姬发就好像那首《简兮》,既远且近,近时好似一世未见,难舍难分,远时又似昨日相逢,念兹在兹,一切难言难绘的美好,交融在彼此的魂魄中,是世间无可替代的存在。
云谁之思?西方美人。
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最后十指交缠,疲惫而满足,淑姜真希望就这么永远永远地睡过去。
再睁眼天还黑着,抬头迎上姬发那双眸子,淑姜感觉像是在黑夜里看星星,恬淡又宁静。
“阿淑,我留在王畿可好?”
对着那双眼睛,淑姜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她转而抚上那星光,轻问,“彬地可安好?”
姬发不答,淑姜又问,“入冬后,是不是冰雪满地?”
这一次,姬发没有沉默,答了声“是”。
无需再多的言语,淑姜便知道,犬戎人的日子不好过。
这些人日子不好过了,彬地自不会安宁,至于要这些草原人南下耕种,早在大狐,淑姜就见识过了草原人对于“耕种”,那近乎仇恨的顽固。
不知怎的,淑姜脑中涌起许多许多回忆,嘴上不由轻轻念了起来,“狐在左,万苗青,狐在右,兵戈兴。”
“这又是什么歌?”
“大狐的谶谣,若大狐当时选择与周国争夺彬地,那就是‘狐在右,兵戈兴’,好在他们东去,选择耕种,所以如今是万苗青。”
“可惜,如大狐那般的牧团毕竟是少数。”
“歌由人唱,这首谶谣说到底是人在唱人在传,公子……,我在想,既然采歌观风可察政,反过来一首歌谣,会不会也能慢慢深入人心,令人有所改变。”
姬发揽过淑姜的肩头,认真端详了许久,“阿淑,其实君父同我说,让我偷偷带你回去。”
“公子,你不会的。”
“是,我不会一走了之,我是想你回去,我留下。”
淑姜抵在姬发胸膛上,伸手圈住了他,想来殷受已是同姬发摊牌,若这次采风宴,二公拒不入朝,周国势必要随殷受出征,讨伐不义之国。
沉默半晌,淑姜又低低问,“公子可有想过最坏的局面?公子和君父皆不在的话……谁能安定周国?南宫括素来不喜公子,为何这次却愿意跟来?”
姬发动了动,似要避开这些问题,淑姜不由圈得更紧,“我想定然是四弟的托付,让他务必带公子回去。”
至于其中缘由,淑姜并不说透,早在周国她就有耳闻,能令三公子姬鲜真正服气的只有伯邑考,只是长幼有序,姬发又功勋卓越,才勉强压下了姬鲜。
再抬头,天色微亮,姬发眼眸却黯淡了下去,淑姜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于是又道,“公子可知淑姜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姬发嘴唇动了动,淑姜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君父和大哥在朝歌,他们的一举一动皆在大王眼皮底下,牧邑虽有郝子殿下盯着,到底松了许多,公子不必想着那三年之约,大哥既然曾经为洛邑邑正,我又何尝不能去当洛邑邑主?待到洛邑,是进是退,便又自由了许多,若这一仗要打,大王必须给我这个洛邑邑主。”
姬发惊讶,他总觉着怀里的人儿,虽已为人母,对他而言却始终是个需要他庇护的女孩,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女孩也会张开羽翼,将他们护在身后。
听着怀中人絮絮而语,姬发愈加心潮难平,“阿淑,讨伐二公,并非直接针对巫者,洛邑那些人,不是你能应付的。”
淑姜嫣然一笑,好似林中斜晖下一丛蓬勃向阳的小花,“公子,没人指望我能应付,也就牵制一下罢了,洛邑同西亳颇近,阿兄在那儿已扎下根基,届时,不止是孟津那条路,我们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