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赶回,见妲己尚在,淑姜松了口气。
妲己披发歪坐在镜前,捏着一缕长发,漫不经心地梳着发梢,她双颊微红,似喝了酒般,从镜中斜眼看向淑姜,“这么多人看着,姐姐还怕我逃走?”
“妲己……”想起苏忿就在大商邑,淑姜不安道,“你若不肯说真话,姐姐也不知怎么帮你。”
“真话?姐姐不是很能吗?灭鬼火沼泽,令黄河改道,怎就看不出妲己的真假?姐姐分明清楚,朝中最想杀我阿姐的是谁。”
“那她是如何杀害媚姐姐的?”
妲己抿唇一笑,将长发向后甩去,“不知道,就看姐姐肯不肯查了,若姐姐不肯查,妲己自有办法……”
说到后来妲己口吻愈发松软,撑着头,趴到了桌案上,淑姜发觉不对,上前探妲己的额头,掌中一片滚烫,这才明白,妲己双颊上的娇艳是病色。
请来巫医诊视,巫医当即变了脸色,示意淑姜出去说话。
“这位大巫,妲己究竟是何病症?”
“禀邑主,是瘟疫。”
“怎会?”
“邑主,确诊无误,还需尽快处理。”
无暇细究,淑姜当即让巫医为候馆上下诊视了遍,并将妲己隔离在后院。
所幸除了妲己,候馆内其他人并无症状,只是按规矩需再观察三日。
一时间,候馆上下人心惶惶,淑姜留在了妲己所住院落,不敢靠近大姬和女防。
女防还算好,乖乖跟着姬发,大姬却闹腾地很,哭着喊着要阿娘,淑姜隔墙听着也是揪心,克制着想要过去探视的冲动。
“阿玉不要阿爹,要阿娘。”
就在闹得不可开交时,十一忍不住道,“大姬,我们唱歌好不好?”
“不要唱歌,要阿娘。”
十一不再言语,轻轻哼起了歌,正是那首《伐檀》。
大姬到是喜欢唱歌跳舞,只是以往周国的歌都唱腻了,听十一唱了新歌,大姬抽抽搭搭地安静了下来。
歌声悠扬,怨而不怒,反是更触动人心,引人深思。
淑姜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位容先生,还真是声乐大家,就不知商容被责罚后,又怎样了,想起胶鬲叙述的场景,两鬓斑白的老者,日日在谤木底下迎风拨琴,淑姜仿佛隐隐看到了那画面,听到了琴声,并情不自禁跟着琴声走了出去。
自后门而出,眼前是一座僻静小坡,淑姜似被召唤了般,走入坡上树丛,很快,凡人听不见的铃音急响,树丛起了阵动静,一陌生少女惊呼道,“放开我!”
“邑主!”虢小小自后院翻墙,凌空飞掠,如一只矫捷的鹰隼落入树丛。
枝叶颤动着分开,只见虢小小拽着一名挣扎不止的少女走出,就在少女挣扎最厉害时,虢小小忽而松手,那少女失了平衡,脸向着地面扑下,吃了一嘴灰土,很是狼狈。
“你就是那个阿东吧?”虢小小持着短刀,居高临下问道,淑姜则静静站在边上。
“咳咳,我不是。”那少女否认着随即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小坡空旷,声音传出很远,候馆那边却没半分动静,少女不免有些绝望,虢小小冷笑道,“妲己身上瘟疫是你搞得鬼吧,你要杀她,为何?”
“谁说我要杀她了?”少女瞪大了眼,发觉自己失言,又咽了下口水。
虢小小对付这等年纪的女孩自是得心应手,“看看你干的好事,媚巫正救了你,对你恩同再造,你竟诅咒她唯一的妹妹。”
“你……你胡说!”少女看向淑姜,只见淑姜皱着眉,眸中还有几许忧虑哀伤,少女顿时慌了神,爬过去跪在淑姜面前道,“邑主,我知道你是薄姑邑主,是,我是阿东,我是媚巫正救回来的,我不会害主人的。”
“你用的是移祸术?”在树林外,淑姜就觉那术法波动有些熟悉,方才观察一番后更是确定。
阿东点点头,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怕……怕主人跟着邑主入朝歌会没命,故而才想阻止她入朝歌,没有害她,绝对没有,邑主,主人眼下如何?”
虢小小冷眼打量着阿东,“你们主仆到是一个样,没一句真话,你要阻止她入朝歌,来寻邑主就是了,何必躲躲藏藏,还用这等害人的巫术,对了……,媚巫正的行气铭在哪里?”
阿东赶紧摸出媚己的行气铭递了上去,全然没有回答虢小小的问题。
看着那玄鸟纹鎏金铃行气铭,回忆如泄闸般倾泻而出,淑姜还清晰记得,姬发在她掌心放下玄鸟行气铭时的情景。
入选水云院,本非淑姜所愿,故而起初淑姜并不喜欢那行气铭,可渐渐地,她与媚己成为好友、知己,淑姜又喜欢起这枚行气铭来,对她而言,玄鸟枚行气铭不是游学水云院的荣耀,而是承载了她和媚己的同窗情谊。
只是后来自己身陷囹圄,被收走了玄鸟纹鎏金铃的行气铭……
淑姜收拢掌心,眼眶有些发酸,“阿东,你抹去了上面的气息?”
阿东低头,虢小小弯下腰追着她眼睛道,“媚巫正在行气铭上留了什么讯息?”
“不知道……主人不让我看。”阿东避无可避,缩着脖子与虢小小对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