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倏起,阴寒渗骨。
冬日的海风好似冰做的针砭,刺得人皮肉生疼,温血渐凉。
浮在半空的明月长岛,若一只独眼巨兽,静静地看着码头上惊慌失措的人群。
这就是蜃景吧……
传说,蜃景为上古巨蜃死后神魂不散所化,常于晴空涌雾,排浪掀滔,此际,淑姜确实感受到了不少兽魂波动,但这些兽魂却极为微小松散,犹如蚍蜉,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超逾三丈的巨蜃……
“邑主小心。”虢小小拉着淑姜,想往人少处退,却冷不丁撞上几名边跑边往回看的甲士。
虢小小当即拧步推去,那几名甲士好似堆叠的木牌,相互绊着倒成一片,摔在最边上的甲士跳起怒道,“什么人!莫非莱国奸细!”
“瞎了你的眼,大王亲封薄姑邑主在此,你们慌慌张张跑什么!”
“小小……”
淑姜扯了下虢小小,随即拿出象征身份的符印,那甲士连忙行礼,“不知邑主驾到,是小人冒犯了,请邑主恕罪。”
淑姜摇摇头,“无妨,可知攸侯眼下状况?”
那甲士低了头,讷讷道,“小人不知,正要赶回永城向公子喜禀报此事。”
“永城?国都永城远在西南百里外,这一来一回,只怕你们攸侯的骨头都捞不到了吧?”
此刻,另几名甲士站了起来,纷纷向海边张望,仿佛即将有什么吞噬人的怪兽要上岸般,码头此刻也空了去,人群若潮水退去,向着远处高地拼命奔跑。
那甲士被虢小小训得抬不起头来,另一名甲士大着胆子道,“邑主有所不知,这蜃景不是普通蜃景,是莱国妖法常伴巨浪出没,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甲士说罢连连跺脚,甚至还有些怨恨。
淑姜平静道,“你们走吧。”
几名甲士如蒙大赦,刚要走,却见淑姜向码头走去,最先回话的甲士不由急了,“邑主大人,那里危险!”
只喊了一句,此人便被同伴拉了去,“少管闲事,你爹娘还盼着你回家呢。”
淑姜径自向码头走去,虢小小跟在边上没有害怕只有好奇,“邑主不怕巨浪?”
“小小,我曾听我家邑宗大人说过,海上的蜃景通常只出现在春夏,这些蜃景与其说是蜃魂所化,不如说是地理季候的缘故,你常在东夷一带游走,可曾在冬日里见过蜃景?”
虢小小摇头,“确实未曾在冬日见过,不过,小小在东夷不到十年,尚有不少未见识的,邑主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淑姜顿步,迎着湿冷咸腥的海风,看向那壮观的蜃景,伸手穿入风中,“这样的风还不足以掀起巨浪,这一场迷雾,应该只是让攸侯迷航,我们不妨出海去看看。”
虢小小吃了惊,赶紧阻拦道,“邑主,到了海上,可就说不准是谁的地盘了?”
“莱国吗?”伴随着淑姜的话语,海上蓦地传来细碎铃声,淑姜看向蜃景最高处的月轮,“对方既然盛情相邀,我们不妨前去一看,更何况,我眼下落单,即便可以躲过费侯的刺杀,却未必躲得过莱国的追捕。”
虢小小急道,“我们可以想办法,潜入曹国,寻佳邑宗。”
“佳邑宗毕竟只是邑宗,曹侯若有意讨好费侯,只怕佳邑宗也难以抗衡。”
见淑姜坚决,虢小小也不再反对,只恨恨道,“便宜了费仲那厮!”
雾波悠扬,虽有些急,却不像是要起浪的样子,淑姜拿出了燕山神女的行气铭,别在腰上,催动灵力,与那铃声相和。
虢小小略通巫方,自也听得到铃声,她边划船边道,“邑主,海上的风也不小,为何这雾却没半点散开的迹象。”
“这不是普通的雾,似是魂魄化成。”
“莫非真是蜃魂?”
淑姜皱眉,“我无法肯定,灵力细碎又纯粹,好似是有很多很多个合起来般。”
就在此时,天际响起一声尖锐鸟鸣,白雾中飞来一道模糊的黑影,是灵禽!
淑姜差点脱口而出要唤“百羽”,但很快反应过来这灵禽不是百羽,百羽的气息温柔内敛,好似绵绵不绝的阴雨天,这只灵禽却是火气十足,气息燥烈。
“是莱妘的精卫!”虢小小向着精卫指引的方向划去。
精卫羽色若鸦,形若长尾紫燕,赤足白喙,头带花纹,传说为神农氏大巫女娃死后所化之怨鸟,莱国妘姓据说就是女娃后裔,故而不尊大商仪礼祭祀,依旧是神女当政。
而莱妘也并非是莱国神女的名字,而是一个尊称,便如楚妘一般,所不同的是,楚国巫政分离,楚妘这个尊称只用在高唐神女和继任者身上,莱妘这个尊称在莱国却是唯一的,只有执掌莱国的神女才能被如此称呼。
当初,武乙大王的猝死,虽让王者与巫者在朝中的争斗暂歇,但对外,大商却是步步紧逼,像是莱国这般巫者当政的东夷大国,自是首当其冲成了要征服改变的对象。
然则,与大商连番交战中,莱国不仅没有败下阵来,更是立朝称王,与大商分庭抗礼!
对于这样的莱国,淑姜还真有几许好奇,想见见这位女王,她甚至能理解莱国的坚持。
这个世间的巫者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