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课吵吵嚷嚷地结束了。
淑姜不禁纳闷,为何露祁不管?
若是菀风讲课,大约会把那些不想听课的小巫扫地出门吧?
说起来,露祁所教内容,还是非常值得一听的,她讲课条理亦十分清晰,毕竟能当上洛邑邑宗,多少得有点真才实学。
只是露祁声音语调皆是木然,时间一长,难免让人昏昏欲睡,要不是边上有团酝酿中的“暴风雪”,再加上课堂里的吵闹,淑姜觉得自己铁定会睡过去。
“明年为大王献舞,社庙要给大家做水云衣,用的是头一拨春蚕丝,养蚕缫丝虽不需要你们动手,但祭祀需要你们自己来,往后,每日下午未时一刻,你们都要去往南郊桑林,在蚕室外祭祀,直到春蚕结茧。今日午时三刻前,请诸位在社树前集合,第一次,我会带你们过去,往后全靠你们自觉。”
课后,露祁又布置下任务,淑姜心中一动,露祁课上所教的正是先蚕祀。
课堂内依旧嗡嗡一片,也不知这些小巫听没听进去,就在露祁宣布放课瞬间,只听“啪”一声响,周围立时静了许多。
一些小巫不明所以地往后看,另一些小巫仍在交头接耳。
“青姚小巫,何事?”正要出课堂的露祁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问道。
淑姜转头看去,只见青姚一脸气结的表情。
也难怪,青姚发难虽说为了她自己,但间接也是帮了这位邑宗大人,偏偏露祁好像不领情。
“邑宗大人。”青姚起身行礼,“你不觉得课堂上的小虫有些多吗?青姚见是赶之不去,便只好将其打死。”
青姚说罢缓缓挪开手中竹简,淑姜看得清楚,竹简之下竟是一只蝴蝶。
“这种小虫吧,自己没有活下去的能耐,全寄生在别的蛹上,回头到是长出了一副光鲜的模样。”
听得青姚语带讽刺,众小巫敢怒不敢言,露祁邑宗扯了下嘴角,干笑道,“青姚小巫是否对下午的祭祀有意见?”
“是,敢问邑宗大人,下午的祭祀如何安排?这听了课的,和没听课的,混一起不好吧?”
青姚此言一出,好几名小巫变了脸色,显然这些小巫压根就没听到课上讲了什么内容。
露祁扫了下课堂,沉吟道,“南郊蚕室颇大,为整个洛邑织户所公有,课堂十二小巫刚好分四组,站四方,彼此不见,还有灵信使监督。”
“如此,甚好,是青姚唐突了。”青姚说着行了礼,朝楚妘看了眼,楚妘会意,起身跟着青姚离去,只剩下众小巫面面相觑,随即众人又反应过来,一下挤到媚己身边,开始问起课上内容。
淑姜在后排摇了摇头,起身走了出去。
午时集合后,露祁领着众小巫向南郊走去,十二小巫自觉分成了三拨。
青姚和楚妘紧跟在露祁之后,媚己同铃嬴、月妫一排,身后黏着一群小巫,这些人同青姚、楚妘拉开了一丈左右的距离,淑姜则孤零零地落在最后,乐得清静。
一路走去,是令淑姜倍感亲切的景致。
阡陌纵横,良田油绿,种着菜籽的田则一片金灿,在骄阳之下,亮得晃眼。
波光粼粼的水塘亦是明晃晃的,好在为桃李掩映,并不刺眼,落花与倒影,将水面幻化成一幅浓彩的画帛。
那些不太去到野外,养尊处优的小巫,惊叹着,欢欣着,她们偶尔也会被飞舞的野蜂吓到,直往媚己身边钻,媚己好言安慰,告诉她们,放松气场,不主动招惹便没事。
淑姜在后面笑了笑,转而看向地平线。
地平线上,一片翠云绵延数里,是公桑林。
大商立国之初,商汤大王曾在桑林前焚身祷雨。
此后,大商的巫者,谱写《桑林》,编排祭舞,广泛用于大商的社日祭,各地也陆续种植公桑,既可用来养蚕,又可用来进行社日祭。
说起来,再过几日就是社日祭,三百小巫中还有许多没回去的,就是在等这场社日祭。
独自想着出神,前方突然响起一片欢呼,淑姜看去,小巫们正雀跃不已。
也是,这一片公桑规模极大,可不多见,不愧是洛邑的公桑林,想必内中蚕室,也要比丰邑大上许多。
淑姜踮了踮脚,发觉青姚、楚妘跟着露邑宗已是走得老远,身影几乎要没入桑林中,她心下一急,也没心思在最后吊着,急赶几步,想要赶上。
那些原本雀跃的小巫,却突然转向淑姜,有几个上前,似要阻挠。
淑姜皱眉,就在此时,绿荫中忽然传来一声高亢,一道白影闪了出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淑姜看得清楚,是一只白雉,只是她可没心情细打量,趁着小巫们愣神的工夫,淑姜急急越过众人,追了上去。
这桑林比想象中大了许多,里头也不尽是桑树,还有些果木杉松之类的,彼此之间错落有致,更有清渠环流,树下还有四处信步的土鸡,后进的小巫,也不知是怎地惊扰到了其中几只,被追着四处跑。
媚己想要帮忙,但小巫们四散乱跑,全然不知该追哪个。
又是一声嘹亮雉鸣,群鸡似是听到了号令,立时停止追逐,聚集到白雉身畔。
淑姜这才仔细打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