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菀风出了院子,淑姜只觉大地亮地晃眼。
被雨水浸润的草叶,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耀着金色,白云底下的那些,则散发着柔和的银光。
青衣巫女一步一步,迈入这片光泽中,好似要去往一个未知的世界。
淑姜亦步亦趋地跟着菀风身后,生怕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走了一段,淑姜才发觉,她们在往社庙走去,只是到了社庙大门附近,菀风并未往里面去,而是带着淑姜绕着社庙继续走,直到社庙后那棵社树前才停下。
风扬起时,淑姜在满天花雨中听菀风缓缓道,“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淑姜努力想要记下这段话,可这些话,她根本就不理解是什么意思,自也无从记起。
“这一段,就是行气铭,现在,你只需记住第一句。”菀风转身看向淑姜,淑姜一阵紧张,竖起耳朵听着,“行气,深则蓄,蓄则伸。”
待菀风念完,淑姜愣了愣,这一句,比自己想像中要短。
“不要小看这八个字,没有好的开头和坚实的基础,后面一切都是空谈。”
“是,邑宗大人。”
“你常年在家,足不出户,气血不畅,气就浅,就不能‘蓄’,气不能蓄,就不能‘伸’,听懂了吗?”
淑姜点头,“听懂了,邑宗大人,那我该怎么做?”
“行气,最简单的法子就是‘行’,以后,每日洒扫好庭院,你就绕着社庙走三圈。”
“是,邑宗大人。”
“觉得简单吗?”
淑姜被问得忐忑,看着菀风也不敢说谎,只能默默点头。
菀风没有责备,反问道,“刚才我走路的速度,你记下来了么?”不待淑姜回答,菀风又自答道,“走得太快,呼吸急,气就散了,走得太慢,呼吸不深,气就蓄不起来。”
走路……还有这么多讲究……?
淑姜试探着问,“邑宗大人,那我是不是只要注意呼吸就够了?”
“不够,走路时,要感受脚下每一寸土地,是硬是软,是草还是石头,整个脚跟一定要着地,慢慢的,你就能感受到呼吸下沉,直到脚跟,这才算是蓄到了气。”
淑姜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不必着急,气沉脚跟,起码要练上一个月才会有那种感觉,近日多雨,你的修炼恐怕要耽搁了。”
淑姜闻言急道,“邑宗大人,下雨天不能出来吗?”
“下雨天,气太过潮湿,你就只能在屋子里走走,还有,早上出门时,天地间多少有些瘴气,所以,得喝两口姜面汤再出来走,走路时,若觉气息不对,也不可勉强走下去,须停下来休息,调整之后再走。不要觉得麻烦,对巫者来说,要像爱护性命一样爱护这一口气。”
淑姜听着脑袋有些发胀,忍不住问道,“邑宗大人,我要是练错了怎么办?”
“这些个,听起来是有些琐碎,但错没错,并非那么难以察觉,我至多提点你几次,之后的路,全要靠你自己走出来,也没人可以替你走……,把剩下的两圈走掉吧。”
菀风的话别有深意,淑姜脑袋里不由绷紧了一根弦,跟着菀风继续走了起来。
这两圈走来,感觉果是不一样,也可能是菀风在前面带路的关系,淑姜发觉,知晓对错确实没那么难。
听到淑姜呼吸不太对时,菀风每每都会停下,耐心地等淑姜恢复过来,走完剩下的两圈,两人又来到山樱树下休息。
此际恰巧一只仓庚落在花枝中,不断鸣叫,淑姜想起了相弘鸟的话,看了看菀风,但一时间又不敢开口。
“怎么了?”
听到菀风问话,淑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吐出了压在心底的话,“邑宗大人,颠老……颠老……会怎样?”她不敢直接为颠老求情,只好这么问着。
菀风转身,没理会她的问题,只淡淡道,“走吧。”
淑姜惴惴不安地跟着,两人向社树后的山坡走去,来到坡顶,淑姜发现,山坡之后还有一座大宅,也是层层廊庑相围,只是没有高台大殿,但屋顶也皆铺了板瓦,显然非寻常之地。
菀风没理会淑姜的好奇,径直向东走去,前面是一片桃林,桃花一半凋零,一半渐次开放,新旧陈杂。
菀风停在一棵桃树前,指着桃树上一些个灰扑扑的东西道,“这些是木芝。”菀风说着伸手摸了摸,然后在木芝脆弱处一使劲,掰下一块儿,递给淑姜,“寻常的木芝是没有用的,红色才有用,红色的叫赤芝,又叫树舌,以后若是见到,记得取下。”
淑姜傻傻地看着手里的木芝,不解菀风的意思,菀风应该不止是想说什么赤芝树舌吧,这赤芝有什么用?能救颠老吗?
“还有这个,这个是桃胶。”菀风说着又指向桃树上褐色硬块道,“我会给你一柄竹刀,以后每日来采摘,回头我会教你怎么清理桃胶,往后,每逢初一十五,你就把清理好的桃胶送到学宫去,他们会给你贝钱。”
念着颠老的事,淑姜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点头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