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因雨暗得格外早。
菀风将淑姜带进屋子后,嘱咐了几句,就放她一个人在那里,似是知道她心绪纷乱,给她时间平复。
气氛突然就清冷下来,院中动静也渐歇。
从前,淑姜不是没一个人待过,可大商邑是热闹的,隔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就能听上好半天,再后来,丘婶知道吕尚一家情况后,淑姜就没再孤单过……
如今,她失去了原本的一切,单纯的生活一下子涌入太多太多的东西,让她来不及一一咀嚼,只能茫然地被这些东西推着走。
外头的雨声忽然大了起来,窗缝渗入寒气,淑姜缩到角落抱紧了自己却更冷,她只好取过被子裹住自己,身子终于暖了起来,人也慢慢迷糊了过去……
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水烟……
待看清自己在江上,淑姜一惊,随即“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这一次水中没有暗流和巨兽,吕奇教过淑姜识水性,淑姜下意识踩了两下水,立时浮上水面。
一声尖锐鸟鸣划破叆叇,正是众所厌恶的相弘鸟。
淑姜明白过来,这是梦,但这个梦很特别,周围的事物清晰分明,好似身临其境,尤其是天上那只恶鸟。
这相弘鸟颇为怪诞,红羽极鲜,晕着五色,形态却臃肿,翅膀短小,怎么看怎么像是家养的芦花鸡。
但淑姜知道,看似笨拙的芦花鸡,实则扑腾地很,要想捉住可不容易,她曾趴在墙头,看着吕奇满头大汗地满巷子捉鸡,笑得差点从水缸上跌下来。
想起过往的情景,淑姜先是忍不住笑了下,随即心里一抽。
“桀桀桀!”相弘鸟又发出了似哭似笑的怪鸣声,“真没良心,别人为了救你就要被砍脚了,你却躲在这里吃好睡好。”
淑姜心头一凛,知道相弘鸟说的是颠老,可她自身难保,是要如何救颠老?
见淑姜不开口,相弘鸟又激她道,“果真没良心,罢了罢了,就让那臭老头自求多福吧。”
“等等!”淑姜喊住了相弘鸟,“我……能救颠老吗?”
“那小巫女不是告诉你了吗?你是侍神者,有什么能不能的,就看你想不想了?”
“我想的,我想的,请问我该怎么做?”淑姜忙不迭道。
“桀桀桀”,见淑姜诚心发问,相弘鸟却卖起了关子,在空中疾速扇着短翅,盘旋了两圈才道,“你若能立到水面上,我便告诉你。”
淑姜一愣,不知要怎么立到水面上,同时脑海里想起姬发身边的巨人熊狂踏波而行的样子。
“你可是侍神者啊,怎么行气,你不是天生就会吗?”相弘鸟不满地嘟囔道。
不知怎地,淑姜被这话触动到了,心忽然变得很静很静,意念也一下子专注起来,随后,周身毛孔又感受到了阵阵细风,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意念更集中了,细风也随着意念聚拢,随即身体变得轻盈起来,开始慢慢上浮……
不对啊……自己不是有封印吗?菀风口中说的那个兽魂,是不许自己行气的。
一念走偏,细风突然崩散,淑姜身子又沉入水中。
“桀桀桀,怕什么,小巫女早就睡了,那小兽魂在她屋里待着可够呛的,哪里还能跑出来管你?”相弘鸟说着又是一阵怪笑。
淑姜放下心来,重新专注闭眼,灵气聚集后,淑姜感到自己慢慢拔出了水面,水波在脚下形成一股张力,淑姜试探着这张力的临界点,那灵气竟也随她心意变化,很快就让她立稳了。
淑姜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只见细雨蒙蒙,江烟随浪滔滔,两岸青山宛若长龙蛰伏,此际虽是不辨晨昏,却也叫人胸怀激荡。
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欣喜,只是才得意了一瞬,灵气不知为何一下子溃散,淑姜再次摔入了江中。
“桀桀桀!”
“……”
明明是在梦里,呛水的难受感却是如此真实,再度浮上水面,这一次,淑姜发觉自己竟是无法再聚起灵力来。
“狂喜最易散气,且散了以后,短时之内很难再聚,小巫女没教你吗?”相弘鸟飞停在淑姜前方的水面上,眨了下眼道,“也是,她骗你带封印修炼,很多事情自然瞒着你。”
这般明显的挑拨,淑姜顿时起了警惕,“你胡说,邑宗大人救了我,再说,我刚来,哪里学得了这么多?”
“救你是救你,但未必是好心啊,你天生就会行气,有些东西本是不学就会,带着封印,还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去,她这是在压制你的天赋,你一辈子当小巫,她就一辈子有人使唤了。”
淑姜哑然失笑,若这就是菀风的“欺骗”,她还真愿意被骗,而关于这个问题,淑姜也不打算再扯下去,于是她转回话题道,“相弘鸟,我刚才已经立到水面上了,你能告诉我如何救颠老了吗?”
“桀桀桀,救颠老,需宁雨。”
“宁雨?”
“天雨绵绵,大水淹田,蛇鼠出洞,瘟疫四延。宁雨呼,宁雨呼?”
相弘鸟拔尖嗓子唱起了不成调的歌谣,淑姜眼前忽而闪过许多画面,渭水漫上岸,冲毁了堤坝,大雨冲下山泥,人们望天而叹,烂了根的青苗浮在浑水上,边上还飘着一些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