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又回到了前世,病入膏肓,骨瘦如柴,每一次呼吸都需用尽全身力气。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又不肯咽气,似乎在等待什么。耳边哭声大作,是菲儿她们吗?
她在等什么,她在等谁?她好累好累,好疼好疼,她坚持不住了,该走了吧?那便走吧。
“清桦,醒醒!清桦,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呀!”一个男人凄厉地呼喊。
“娘亲,你别丢下我们,醒醒啊,娘亲!”有女童在嚎啕痛哭。
“清桦,你别吓娘,没了你们哪一个,娘都没法活。”
“二姐,呜呜,二姐,你快醒醒啊二姐!”
好吵,好嘈杂,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呢?
一阵心烦意乱,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又猛地闭上。
天光很亮,刺得她的眼生疼。她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又徐徐睁开。
床头摆着的一件东西跃入眼帘,令她瞬间浑身发冷,血液凝结!
那件东西,化成灰她也认得,正是她亲手绣制的《奔马图》绣屏。她再一次重生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无常的命运,她辛辛苦苦开设的水绣坊、芙蓉园,她发明的自然绣、乱针绣、双面三异绣,她获得的那么多朝廷嘉奖,难道一切清零,又要从头来过吗?
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混沌之中,一只宽厚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个熟悉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在耳边说:“清桦,你醒了,太好了!”
她慢慢转过头,看见季子墨的脸,仿佛比上次见他时老了十岁,两鬓甚至透出零星的霜色。他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双眼红肿,泪痕斑驳。
“我这是,重生到十年之后了?”水清桦喃喃自语。
“娘亲!”两个小姑娘扑到她身上,又是哭又是笑。
不对,孩子还是那个年纪,没有长大。
水清桦感觉脑子很乱,理不出头绪。
“子墨,现在是哪一年?我是哪一年死的?”水清桦低声问。
季子墨泪中带笑,抚摸着她的脸:“你病糊涂了,你没死,只是昏迷了五天五夜。”
昏迷?水清桦伸手指向那《奔马图》绣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子墨顿时明了她的意思,耐心解释道:“黄安民倒台,大哥负责抄没他的家产,我特意求了大哥,把这幅《奔马图》绣屏拿回来。这是你送我的生辰礼,我怎能让它流落在外?你病的这几天,我特意把它放在你的床头,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给你个惊喜。”
水清桦长吁一口气,把心放回到胸膛里,真是好大的“惊喜”。
看着季子墨苍老的面容,水清桦知道,这五天他过得一定很艰难。
李大娘、水玉桦见水清桦醒了,欣慰地落下泪来,她们带走季蕊和季薇,让她好好休息。
用了粥食,身上恢复了些力气。水清桦问:“子墨,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如此憔悴?”
季子墨把他与唐赋的对话细细说了一遍,水清桦苦笑道:“真的被我猜到了,看来前世他们就是这样逼迫你的。”
“不一样,”季子墨摇摇头,“前世我只是躲在大哥荫蔽下的一介书生,手中毫无筹码,只能任人宰割。现在我是三品朝官,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同。”
“那你用什么和唐家交换了雪莲丹?”
“钱财,权势。”
水清桦闻言面露诧异,季子墨补充道:“唐家最有出息的一个后辈,是个州府五品官,贪赃枉法,被人告发。唐家现在正求爷爷告奶奶,想把此事压下去。我答应动用京城的人脉,助他们一臂之力。”
水清桦蹙起眉头,季子墨为人正直,这种事不像他会做的。因为自己,让他放弃做人的原则,她心中难安。
季子墨一眼就看出水清桦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只是权宜之计罢了,我自然不会真的去帮。骗他们,我一点也不亏心。”
这又是发生什么了?
季子墨面带愤怒,接下来说出的话令水清桦大吃一惊。
从唐家手中换得雪莲丹后,蔡大夫怕浪费了这颗丹药,回到陈府向陈老夫人请教服用方法。陈老夫人听闻水清桦危在旦夕,不顾自己还卧病在床,坚持要亲自过来看她。不得已,只得吩咐下人用软兜把老夫人抬到季府。
季子墨还记得,老夫人身体已经非常虚弱,到了床前,用她长满斑点和皱褶的手慈爱地抚摸着水清桦的手,又为她诊了脉。
老夫人面带忧色:“她旧疾复发,确实和最近失于保养有关,但这种情况起势不至于这么急。她突然晕厥不醒,应当另有诱因。”
季子墨大惊,恳求老夫人帮忙排查。老夫人在水清桦周身摸索了一遍,从枕边翻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剧变:“这个香囊里,含有白芍。白芍本是好药,能养血敛阴,平抑肝阳,但若患者本身就气血不足,应用此药反会导致病情加重,头晕目眩。”
季子墨震怒,命丫鬟查出香囊来历。这一查,就查到了玉桦身上。
玉桦痛悔,哭道,这个香囊,是唐灏带她见家里人时,唐赋送给她的。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