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墨骑着马去致远山庄。董大儒安排他明年下场秋闱,现在正恶补八股文、策论、应用文。
作文时,他情不自禁地回味着昨晚和妻子的对话,感觉心里很甜,嘴角悄悄翘起。因为心神不定,文章出现了几个低级错误,被董大儒一通大骂。季子墨无可辩驳,只能受着。出完了气,董大儒翻翻白眼:“说吧,心里有什么事?”
季子墨脸涨得通红,夫妻间的事,怎好说给老师听?
“哼,看你这样子就像在思春!”董大儒又一个白眼。
季子墨差点一个踉跄倒地,这是德高望重的大儒该说的话吗?京中的皇上、满朝的文武,知道你是这样的董大儒吗?季子墨腹诽着。
但弟子有事请教老师,是应该的吧?想到上次和清桦的争吵带给他的困惑,他还是红着脸说了出来:“老师,您怎样看待夫为妻纲这句话?”
“呵呵!”董大儒冷笑一声,鄙视地瞅了他一眼:“季子墨,你不仅老,还呆!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可是,君臣,父子,夫妻,不是这世间最基本的人伦之纲吗?”
董大儒没个正形地倚在坐榻上,翘着二郎腿,斜乜着季子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什么一定之规?你照着书上说的过日子,能过好才怪!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互相关爱和尊重,你什么都不做,就等着妻子服从你、视你为纲,那你就等着做一辈子光棍吧!”
季子墨若有所思,水清桦说他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他,是不是也是这个意思?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在书房外响起,渐行渐近。季子墨没有注意到,董大儒却一骨碌收起二郎腿,规规矩矩坐好,脸上绽放开甜美的笑容。一眨眼,那人已经从屏风外转了进来,带来一阵淡淡荷香。
季子墨只觉眼前一花,他形容不出女子的年龄长相,只因她气质太过炫目,衣饰并不如何华丽,但那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被她一扫,就无端生出一股自惭形秽来。季子墨是众星捧月长大的,从不会仰视别人,在这女子面前,却突然怯了三分。
董大儒早已从坐榻上站起,疾走几步迎上来,笑得像朵菊花:“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有事情唤人说一声就好!”
那女子在他的搀扶下到榻上坐下,一举一动说不出的端雅飘逸。“不知道你们在授课,倒是我打扰了。”她的声音也有种冰玉的清冷感。
“不打扰,不打扰!正要散学,子墨也该回家吃饭了。”
季子墨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深深施礼:“学生季子墨,见过师母。”
师母向他点点头,表示打过招呼。季子墨便很知趣地告辞了。
之前听唐灏说董大儒的女儿是江夏第一美人,他还不信,就老师那样子能生出美人才怪,现在看到师母他信了。听说师母是一位皇家县主,难怪气度非凡。
走到无人的角落,季子墨终于不顾形象地偷笑起来,老师义正词严地教训他一通,原来他家是“妻为夫纲”!
季子墨走后,棠华县主告诉董大儒:“雅静那孩子自从在黄知府的小姐那里看到一幅奔马图绣屏,就和丢了魂一样,满世界找是谁绣的,说要拜师呢!”
董大儒迷惑地捋捋胡子,怎么现在流行画奔马、绣奔马了吗?
“让雅静别胡闹,为夫这里有一副绝妙的奔马图,肯定比那劳什子绣屏好,回头送去给她赏鉴!”
董家小姐雅静居住的院子名为“幽篁里”,取自王维的诗句“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院子里遍植绿竹,董小姐时常在竹林里弹琴、作画、下棋、冥想,效法先贤,以求意兴清幽、心灵澄净。
今天,一贯悠然的董小姐有些不淡定了。昨日父亲遣人送来一幅《奔马图》给她鉴赏,她一眼就认出,此《奔马图》就是她在黄小姐家看到的奔马图绣屏的原始图样。和绣屏比起来,原画技艺和境界更要高出三分,澎湃的力量几乎透纸而出,扑面而来。
受父母亲熏陶,董小姐自小研习琴棋书画和女红,见多识广,鉴赏力是一流的。上次看到奔马图绣屏,无论是画还是绣,都让她叹服。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这画竟然出自父亲的弟子之手!
早就听闻父亲打破多年不收徒的规矩,收了个快三十岁的关门弟子,她对这个师兄没什么兴趣,一直也没见过,没想到当真有几分才华。只是不解,这样的宝画怎会给绣娘拿去当图样,甚至被献给官员当寿礼?想来家中甚是贫寒。
“小姐小姐!”贴身丫鬟青竹跑过来说:“我刚找前院小厮打听过了,老爷的新弟子今天过来上课,现在还在书房呢。”
“好,青竹,紫竹,我们走!”董小姐提裙便往前院去。
青竹忙屁颠屁颠地跟上。紫竹欲言又止,小姐大喇喇地去看一个外男好像不合规矩,自己作为贴身丫鬟要不要劝谏一二?正在纠结,小姐和青竹已经不见人影了,紫竹一跺脚,不管了,师兄师兄,占个“兄”字,也不算外男!
一行三人很快来到董大儒的书房外。正看见父亲和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人踱步出来,边走边聊。董大儒大骂那位师兄不努力不上进,师兄对董大儒躬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