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三个月大的孩子早已成型,哪怕她谢家与崔氏的仇怨再深,也不该牵连崔婉仪腹中的孩子。
崔婉仪不似崔云茹跋扈,她不争不抢,温良谦卑,不过是崔家一枚小小棋子,是崔云茹久不能孕,推出来固宠的工具。
锦兰却并不能理解,见她如此颓丧,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娘娘,那您为何不想想您自己的孩子……”
殿中气氛遽然一窒,似有凉风钻入帷幔,寒意顿生。
已经有太久,无人在她面前提及了。
那个被人暗中加害、不足三月便早早夭折的小皇子——
她的宁儿。
锦芳想阻挠已不及:“锦兰,不可提……”
她紧张地转头看向自家娘娘,脸上布满担忧,却见皇后神情如故,淡然依旧。
“我……”
锦兰亦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懊丧地垂下了头。
整个合宁宫,谁人不知小皇子是主子娘娘的心病,平日谁也不敢提,但凡提了,娘娘准要心郁寡欢数日,久久不能平复。
良久的寂阒后,殿室中传来一声轻咛,似叹似怅,悲戚深浓。
“锦兰,你退下吧。”
“你当真觉得,朕没了你这个熠王大将军,就坐不稳这江山、平不了这四海?”
沉冷的语声带着十足的帝王威压,让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寒。
暗夜流淌,静得呼吸可闻。
无声中,谢晚苏能感受到萧珹安徐徐朝她逼来,衣料摩挲声里,一股纯淡松香萦入鼻端,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
“方才一口一个珹澧哥哥,叫得可真是亲热。”
他是何时便在的?
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蹿遍全身,让人脊骨生寒,谢晚苏浑身僵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提裙缓缓跪下去。
“陛下,此事皆因臣妾而起,同熠王殿下无关,望陛下明察。”
此时,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牵累任何人了。
不料,此言好似激起了萧珹安更大的怒火,他微微俯下身,附在她耳际。
“你若再敢出言袒护他,朕便当场诛了他。”
“陛……”
谢晚苏浑身一凛,方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垂首默了声。
萧珹安这才缓缓直起身,离了她旁侧。
静夜无声,飞雪簌簌。
萧珹安走后,便有秉笔太监前来宣读圣旨,责令二人之过。
“熠王鲁莽,私授皇后,枉顾宫闱,德行有亏,不日贬至塞北,无召不得返。”
“皇后虽无心,亦有失,即日幽闭中宫,不得任何人探视。”
圣令郎朗响彻廊宇,谢晚苏始终跪着,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风雪漫漫,将人心一点点凉透。
*
又下了数日雪,遍地皑皑。
宫墙之内,天穹微芒,便有宫人早起扫雪,碌影绰绰,往来不绝。
无人问津的合宁殿,则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冷宫。
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将门槛掩埋,却始终无人理会。
宫里素来见风使舵、碰高踩低,萧珹安既将她幽禁,那她这个皇后被废,不过就是早晚之事了。
谢晚苏心知肚明,萧珹安对她,怕是早已厌倦了。
谢家和崔家,在朝堂上斗了这么些年,萧珹安最终必然要做一个取舍。
如今看来,他权衡利弊后,终究还是舍弃了谢家,选了崔家。
昏暗的殿室里,银碳未生,到处都泛着冷意,谢晚苏缓带素衣,燃了一盏孤灯,于静室一脚,独坐,抚一盏檀木古琴。
琴音自指尖流泻,悠悠荡荡,袅袅不绝。
抚琴可清心,使人宁心静气。
如今,也只有在曲乐声中,她方能寻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抚琴间,突有人撩帘而入,步履匆匆,径直来到她跟前。
随侍一旁的锦芳奏道:“娘娘,锦兰来了。”
妙龄宫人叠手躬身,微微福了一礼。
“娘娘,奴婢听人说,崔婉仪已有三月身孕了。”
“您为何还不动手,若她将来诞下皇子……”
“娘娘,不如奴婢替您动手,保管做得干净,绝不会让您沾染半点……”
“不必了。”
良久未言,谢晚苏缓缓抬起螓首,一双不能视物的眼上,系着一条薄纱丝带,轻扬飞荡,缥缈得好似会随风而逝。
锦兰瞧着她当下的样子,不由微微吃愣了一下。
若说从前凤袍加身、华贵无极的皇后娘娘,是明艳不可方物,那眼下的皇后娘娘,便是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了。
洁洁素衣映衬下,她肤若凝雪、素尘不染,美得不似尘世之人。
墨发半挽,只用一只白玉簪别着,却依旧是颜如舜英,唇如芙蕖,清艳绝容。
回过神来,她有些不甘心问道:
“为何?”
“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崔家后来居上,夺了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之位吗?”
听闻此言,谢晚苏低低喟息一声,神色平静地倾吐:
“幼子无辜。”
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