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和他沉沉如渊的眸底。
“熠王,你这是要将朕的皇后,带到哪里去?”
人群中,他嗓音轻缓,却能穿过涔涔夜色,钻入耳鼓,叫人寒彻脊骨。
谢晚苏伫在了原地。
这一刻,萧珹澧也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那只手。
他并未退缩,反而上前两步,将她护在身后,毫无畏惧地对上了萧珹安,语声磊然。
“是臣一意孤行带走娘娘,与娘娘全无干系,所有罪责,臣愿一力承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声极低的冷笑,萧珹安轻嘲:
“一口一个臣、娘娘,便是想告诉世人,你与朕之间,如今不论兄弟,只剩君臣?”
他咬字不重,一字一顿却格外清晰,全场皆被吓得屏息,长夜茫茫,唯余无边冷意。
谢晚苏心中的不安更甚。
这些年,孪生兄弟心性背驰,关系不睦的传闻早已流遍京都,可对外,二人始终都维系着表面平和。
今日,萧珹安当着这么多的御林卫,出言诘责,看起来,是要与这位同胞兄弟彻底撕破脸面了。
“你当真觉得,朕没了你这个熠王大将军,就坐不稳这江山、平不了这四海?”
沉冷的语声带着十足的帝王威压,让在场之人无不心惊胆寒。
暗夜流淌,静得呼吸可闻。
无声中,谢晚苏能感受到萧珹安徐徐朝她逼来,衣料摩挲声里,一股纯淡松香萦入鼻端,紧接着,耳畔便传来一句几不可闻的低语。
“方才一口一个珹澧哥哥,叫得可真是亲热。”
他是何时便在的?
一种毛骨悚然之感蹿遍全身,让人脊骨生寒,谢晚苏浑身僵直,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提裙缓缓跪下去。
“陛下,此事皆因臣妾而起,同熠王殿下无关,望陛下明察。”
此时,她不想因为自己,再牵累任何人了。
不料,此言好似激起了萧珹安更大的怒火,他微微俯下身,附在她耳际。
“你若再敢出言袒护他,朕便当场诛了他。”
“陛……”
谢晚苏浑身一凛,方到嘴边的话终是咽了回去,垂首默了声。
萧珹安这才缓缓直起身,离了她旁侧。
静夜无声,飞雪簌簌。
萧珹安走后,便有秉笔太监前来宣读圣旨,责令二人之过。
“熠王鲁莽,私授皇后,枉顾宫闱,德行有亏,不日贬至塞北,无召不得返。”
“皇后虽无心,亦有失,即日幽闭中宫,不得任何人探视。”
圣令郎朗响彻廊宇,谢晚苏始终跪着,紧抿着唇角,一言不发。
风雪漫漫,将人心一点点凉透。
*
又下了数日雪,遍地皑皑。
宫墙之内,天穹微芒,便有宫人早起扫雪,碌影绰绰,往来不绝。
无人问津的合宁殿,则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冷宫。
厚厚的积雪几乎要将门槛掩埋,却始终无人理会。
宫里素来见风使舵、碰高踩低,萧珹安既将她幽禁,那她这个皇后被废,不过就是早晚之事了。
谢晚苏心知肚明,萧珹安对她,怕是早已厌倦了。
谢家和崔家,在朝堂上斗了这么些年,萧珹安最终必然要做一个取舍。
如今看来,他权衡利弊后,终究还是舍弃了谢家,选了崔家。
昏暗的殿室里,银碳未生,到处都泛着冷意,谢晚苏缓带素衣,燃了一盏孤灯,于静室一脚,独坐,抚一盏檀木古琴。
琴音自指尖流泻,悠悠荡荡,袅袅不绝。
抚琴可清心,使人宁心静气。
如今,也只有在曲乐声中,她方能寻得内心的片刻安宁。
抚琴间,突有人撩帘而入,步履匆匆,径直来到她跟前。
随侍一旁的锦芳奏道:“娘娘,锦兰来了。”
妙龄宫人叠手躬身,微微福了一礼。
“娘娘,奴婢听人说,崔婉仪已有三月身孕了。”
“您为何还不动手,若她将来诞下皇子……”
“娘娘,不如奴婢替您动手,保管做得干净,绝不会让您沾染半点……”
“不必了。”
良久未言,谢晚苏缓缓抬起螓首,一双不能视物的眼上,系着一条薄纱丝带,轻扬飞荡,缥缈得好似会随风而逝。
锦兰瞧着她当下的样子,不由微微吃愣了一下。
若说从前凤袍加身、华贵无极的皇后娘娘,是明艳不可方物,那眼下的皇后娘娘,便是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了。
洁洁素衣映衬下,她肤若凝雪、素尘不染,美得不似尘世之人。
墨发半挽,只用一只白玉簪别着,却依旧是颜如舜英,唇如芙蕖,清艳绝容。
回过神来,她有些不甘心问道:
“为何?”
“难道您要眼睁睁看着她崔家后来居上,夺了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皇后之位吗?”
听闻此言,谢晚苏低低喟息一声,神色平静地倾吐:
“幼子无辜。”
且不说她如今早已彻底落败、无心争斗,就算是从前得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