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交加,狂风敲得纱屉子沙沙作响,庭院落满厚厚的积雪。
四喜提着羊角宫灯,紧张不安站在廊檐下,踮起脚尖朝外张望。
她早早打发侍从去二门传话,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踏入南院。
庭院寂寥,空无一人,唯有云影横窗。
倏然,屋中有细细的咳嗽声传来。
四喜一惊,忙不迭丢下手中的宫灯,提裙往暖阁跑去。
屋内供着鎏金珐琅铜脚炉,银丝炭将尽,只剩丝丝缕缕的青烟。
怕冷风灌入暖阁,四喜只掀起毡帘小小的一角,整个人从缝隙钻了进去。
“……明姐姐?”
眼见明窈扶榻而起,四喜忙忙疾步过去,亲自扶着人起身,又拿青缎引枕垫在明窈身后。
帐幔轻垂在手边,明窈一张脸白如纸,半点血色也无。
她声音沙哑,甫一张唇,声音全化成咳嗽声。
四喜红了眼圈,又急忙松开人,倒了温水递与明窈。
明窈身上烫得唬人,头晕目眩,看人也不甚清楚,只依稀辨出四喜的声音。
“四喜,你……”
话犹未了,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时疫的消息早就传入明窈耳中,她伸手推开四喜,“你先出去,别同我、同我待在一屋。”
丝帕捂住双唇,明窈眉眼憔悴,无奈她高热未退,半边身子软绵绵,根本推不开。
四喜哽咽出声,俯身替明窈顺背,她固执己见:“我才不走,我若是走了,姐姐一人怎么办?”
她转首望向悄然无声的庭院,红着双眼安慰明窈,“姐姐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张太医了,等张太医来了……”
四喜泣不成声。
她半个时辰前就托人去求沈烬,允张太医回府为明窈看诊,可等了这么久,也不见有人回来回话。
四喜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深怕明窈忧思过度。
明窈心知肚明,唇角挽起几分了然,又催促着四喜离开。
僵持之际,忽听庭院传来靴履飒踏之声,似是有人匆匆往这边赶来。
四喜面上一喜,抹去眼角的泪水,快步朝外走去:“定是张太医来了。”
毡帘挽起又松开,厚重的墨绿毡帘挡住檐外飞雪,四喜的身影也消失在明窈眼前。
她眉间轻蹙,似是没料到沈烬会打发张太医回来。
雪色渐浓,金丝楠木立柜上的铜镀金四象八方转古钟转过一周又一周,也迟迟不见四喜的身影。
视野逐渐模糊,明窈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昏睡而去。
她是被冻醒的。
冷风呼啸,侵肌入骨。
庭院的积雪足有两尺多高,天色阴沉,炉袅香尽,最后一道烛光也在寒风中泯灭。
暖阁暗无天日,半点光亮也寻不到。
角落的熏笼早就燃尽,屋中寒气逼人,彻骨的冷意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团团笼罩着明窈。
身子烫得厉害,明窈扶榻而起,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入目灰蒙蒙的一片,萧条冷清。
耳边静悄悄,半点声响也听不到。
……几时了?
脑袋沉重,乱如浆糊,明窈嗓子干哑,浑身冷汗津津,身子一会冷一会热。
扶着矮榻的手刚要身直,倏然一阵头晕,身子陡然失去所有力气,明窈整个人直直跌落在榻上。
冰冷的锦衾拥着自己。
屋内光影晦暗,一旁矮几上的茶壶早没了水,壶中空荡荡,除了几片干枯的茶叶。
头重眼花,连着挣扎了数回,明窈终于起了身,跌跌撞撞朝外间走去。
地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狼皮褥子,可明窈此刻却半点暖意也未知,她只觉眼皮沉沉,整个人犹如踩在云端。
好不容易行至外间,槅木架上的茶炉子只剩下半壶茶水,那茶水冷得厉害,似在冰窖中湃过。
明窈顾不得冰寒,一口灌下半杯,寒意顺着喉咙落入五脏六腑。
抬首望去,四下漆黑乌蒙,悄无声息。
“……有、有人吗?”
嗓子沙哑,疼痛难忍。
明窈扶墙往外走去,身子重,她走得极慢极慢。往日不过十来步的脚程,她却花了将近半刻钟。
广袖不经意挥落花瓶,碎片落地,溅起一地的清脆。
院外始终无人回应,明窈紧皱双眉,蓦地,她猛然望向窗外。
檐下不知何时冒出浓浓青烟,夜色暗黑,滚烫的火光舔舐着长廊,正朝自己直直而来。
火红的光影照在明窈脸上。
浓烟滚滚,昏迷之际,她好像看见了一人着象牙白长袍,撑伞遥遥朝她走来。
是……公子吗?
……
花厅处,一众婆子手持明瓦灯,肃穆侍立在廊檐下。
四喜坐立不安,一双眼睛哭出泪花,不管不顾指着婆子大骂:“明姐姐还病着,你们竟敢这么对她,待二殿下回来了,我看你们怎么和二殿下交待!”
婆子面无表情:“四喜姑娘,留明姑娘一人在南院本就是二殿下的安排。”
她上下瞥四喜一眼,“如今已经四更天了,姑娘也不必在这大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