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了一句“容后再议”。 然后就是第二封奏折了。 上折子的人是宋之琳的族侄宋玑,也是秦秉忠最近比较看好的一个年轻人,而对方的行事果然都能切中他的心意。 比如这封奏折,就是极力夸赞了一番秦秉忠扶持小皇帝登基的功劳,将他夸成了国之肱骨、天下柱石,离开了他,大黎早就完蛋了此处还追溯了一下他当年杀死雁孤云,解除洛京危机的功绩在奏折的最后,宋玑认为,秦秉忠的功劳,皇帝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封赏给他了,唯有“以国许之”。 这就是明晃晃地要求小皇帝禅位了。 御座上的温阳白着脸,转头去看秦秉忠,便见他极力按捺,还是没能将翘起来的嘴角按下去。 这确实就是秦秉忠的心之所想。只是这种事,由他自己提出来,似乎不大稳重,也不合适。所以秦秉忠这段时间频频设宴,给所有人展示自己手中的传国玉玺,未必没有暗示和催促之意天命在我,诸君正该行那拥立之事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人太愚钝了,始终没有一个人开口,倒是让秦秉忠好生无趣。 今日总算有人开口了 虽然温阳早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傀儡,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浑身发冷,因为畏惧而忍不住发抖。 好在御座很高,而下面的臣子们,注意力都放在了秦秉忠这个真正的主事者身上,很少有人会注意他。 好半晌,温阳才收回视线,又去看其他人。 很奇怪,他本以为这种事,一旦有人提出来,其他人便会立刻附和,迫不及待地将之定下来这就是秦秉忠能做出来的事。 然而并没有。 不但从洛京带来的那些臣子们脸色奇怪,纷纷低头沉默,就连那些追随着秦秉忠一路征战过来的心腹将领们,也都在皱着眉头,似乎并不太赞同此事。 其实这些人私底下也商量过这件事。他们当然都希望秦秉忠能够更进一步,自己也混个从龙之功,但又都认为此时时机不对。 不管天下人承不承认,温阳都是实实在在的皇室血脉,既然眼下只有这一个“大黎”,那秦秉忠就能挟天子而令诸侯。就算其他人不承认,也不会轻举妄动,对于己方来说是有好处的。 既然如此,实在不必急着称帝。 然而秦秉忠似乎是铁了心,这件事应该已经劝不住了他们以为宋玑是秦秉忠自己安排的人。 事已至此,既然拦不住,自然是越早表态越好。想到这里,几位心腹便都挪动了脚步。其中反应最快的,却是一个叫郑循的将领,他根本不打算长篇大论,而是高声喊道,“臣附议” 这一喊,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了,“臣附议”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让秦秉忠越发满意。 然后温阳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一句“准奏”,如此,这件事就会十分圆满了。然而温阳动了动唇,却没能发出声音,只能又转头去看秦秉忠。 秦秉忠总算从那种飘飘然的状态之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时候该演一个“三辞三让”。但随即,他又犹豫起来万一自己辞让之后,其他人信以为真,不再多劝怎么办 其实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就完全没有退路了,秦秉忠要是不上位,这件屋子里的人谁能睡得安稳 然而秦秉忠当局者迷,又或者已经不想再等。见温阳看向自己,他便大笑道,“陛下若无异议,便命他们拟招吧” 温阳抿着唇,微微点头。 白玉十二旒在他的眼底轻轻一晃。 天下、责任之类的东西,温阳还并不很懂,但他知道,这一点头,大黎就真的亡了。不知为何,他眼眶一热,情不自禁地抽泣起来。 此时大殿内正因为秦秉忠之前那句话而变得安静,于是这一声啜泣,便也显得很响亮了。 温阳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但越是慌张,他就哭得越是厉害,秦秉忠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两个高大的士兵走过来,一左一右挟住他,口中道,“陛下身体不适,还是先去歇息吧。” 不能被他们带走,温阳知道这或许会是自己最后一次出现在人前,他终于克服了从心底涌起的恐惧,颤抖着开口,“朕、朕有话说云中王功勋卓著,朕敬之如敬父母。将这天下交给云中王,朕心甚安,唯有一事不能放心。” 他说得非常快,几乎没有停顿地将这番话喊了出来。 秦秉忠脸上的恼怒顿时都变成了笑容,他抬手让士兵松开温阳,语气也和悦了许多,问道,“陛下因何不安臣愿为陛下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