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语气激动,不过警察已经走远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镜头又一次对准了驾驶座。
里面的人在对话之间已经被抬到了担架上,医生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白布,摇了摇头,白布就这样从头到尾盖住了那个人的身体。
夏让尘知道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人死灯灭,没救了。
在白布盖上去的那一刻,他看清了没来得及打码的那张脸。
是个男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好,或许实际年龄比看起来要年长一些。
板正的西装乱了,血污晕染一片。
他的脸上也有很多的血口子,却掩盖不住之前的好皮囊。
尽管长相周正,这却不是一张常规中长辈的脸。
相比于和蔼可亲,更多的是盛气凌人。
眼皮合着,却轻易让人想到了他睁眼时该是怎样的傲慢。
夏让尘的头一疼,有陌生的一幕闪过了他的脑海——
男人握着方向盘,伸手把自己的领带松了松。
侧脸在光影变化中显得很可怕。
“你妈死后,我就没怎么管过你。”陌生的声线,“你要去玩、去疯,我不拦着你。能不能掌握一下分寸,别让我半夜开几个小时的车来找你?医院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
“我又没让你找我,你能不能别把对我妈的愧疚弥补在我身上,很恶心。”
“恶心?”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捏紧了,“能有你恶心吗?”
“我怎么了!”
“他是你哥,写在一个户口本上的哥哥,你们之间没有可能。”男人的视线从后视镜传来,很刺眼,“他亲口和我说过,他不可能接纳你。”
车内的空调呼呼吹着,气温很低。
“你逼他的。”
“他一个成年人,我怎么强迫他?”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撞击,在安全带拉紧的瞬间,碎玻璃迎面而来,他撞在气囊上,彻底失去的意识。
晃神之间,电视里的画面已经切换。
记者在采访一个人。
画面中的医生穿着白大褂,和穿着手术服时一样冷漠疏离。
他随意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镜头上,眼神却空洞如同正在注视虚空中的另一个人。
“是的,我院正在全力配合治疗。”
事不关己的语气,像是在讨论阴雨的天气。
他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
季歇。
原来是这两个字。
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等我一下,应该是医生例行检查。”沈深站起身,“正好让他把你的针重新扎一下,我都忙忘了。”
门打开。
夏让尘的目光从电视里的季歇身上挪开,看向了门外的人。
电视里的人就这样真切地站在门外。
屏幕里,记者还在问:“对于您父亲的死,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季歇回答:“抱歉,我暂时不想回答私人问题。”
神色淡淡,显然让记者大失所望。
屏幕外,季歇的视线先落在电视里自己的脸上,再扫到夏让尘身上。
夏让尘不用动脑就知道季歇在想什么。
“醒了。”几秒的静默后,季歇先开口,“还有力气看这个,看来恢复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