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是岸,我很欣慰。”
玻璃杯里的水面逐渐恢复平缓。
如果它此刻还在夏让尘的手中,一定能被捏碎。
夏让尘的声音冷得能凝结成冰:“他知道吗?”
“谁?”沈深问,“你说季歇?”
季歇。
夏让尘默默在脑海中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但单单从语音来讲,的确没有搜寻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覆灭前扶仁医院的那一面,确实是他第一次见到审判者。
“嗯。”
沈深的话轻易敲碎了夏让尘的幻想:“他知道啊。”
想了想,沈深又补充了一句:“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
夏让尘还想挣扎一下:“他猜到的?”
“你直说的。”沈深看向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同情,“你不是说弯弯绕绕不是你的风格吗?你直接和他说了好几次了。”
病房里的气压低到能杀人。
夏让尘盯着锋利的刀尖。
这一刻,他是后悔的。
手术室的那把刀不应该划在他自己的手腕上。
而应该直接捅在审判者的心头。
偏偏他还不能说出实情,鬼知道这个举动落在审判者的眼里,扭曲成了怎样惨绝人寰的剧本。
沈深抬眼瞟了一下头顶子虚乌有的乌云,察觉到夏让尘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水果刀上,眼神晦暗不明。
他直觉不好,忙不迭把水果刀收了起来。
“我忘了!”沈深嘴比脑子动得快,“你哥特地说了,不能让你的病房出现锋利的东西,你看桌角什么都给包上了,生怕你想不开。这个我先拿走了,我可不想被他骂。”
语速很快,等沈深讲完,已经来不及撤回了。
完美踩雷。
夏让尘嗤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嘲讽道:“我是小孩子吗?他管这么宽。”
可不是。
这次,沈深总算是及时刹住了话音。
没等他松一口气,电视里女主持人播完了上一则东区大火的新闻,话音一转。
“一个月,护梁高速上发生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女主持人的语调听起来很沉痛,“超重的大卡车失控,前后发生多起追尾,截至此时已经造成二十多辆车受损,五人死亡,十多人重伤。”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沈深把音量调高了一些。
电视上,画面转到了被临时封闭起来的高速公路。
也许是雨天的缘故,天色看起来格外阴沉,空气中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雾气,让画面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很多辆车撞击在一起,不是简单的剐蹭,是真的撞击,好几辆夹在中间的几乎变形报废。
警察、医生、消防穿梭其间,整个画面被填得满满当当,显得热闹非常。
“不好意思,让一让。”
镜头很抖,伴随着一下剧烈的晃动,又有人推开镜头,跑了过去。
沉重的呼吸声、痛苦的哀嚎声、绝望的嘶鸣声,不同的人发出不同的声音,交杂在一起,搅拌在红蓝交错的光线里,是一锅炖烂发臭的肉汤。
和夏让尘想象的一样混乱。
闹剧。
夏让尘的脑海中蹦出这两个字。
相比于真实发生,这一幕太像是一场临时的作秀了。每一个人假装忙碌、假装疼痛、假装悲伤,等镜头一撤,所有人都会恢复漠然的表情。
他感到一阵没有来由的厌倦。
就在他打算提醒沈深把音量调低时,镜头里的一幕突然抓住了他的视线。
一辆被挤压变形的银色超跑,副驾驶座上抬出来一个人。
那个人的面容被打了码,隐约可见模糊的血色。
他被抬到担架上,失去知觉的手指耷拉着,手指修长,相当漂亮。
右手食指的位置有一条蜿蜒的血渍,滴滴流下。
夏让尘低头,看见和镜头里一模一样的手——
那是他的手。
镜头几乎对他很感兴趣,始终跟随着他,像是野外嗅到了肉味的鬣狗,迟迟不肯离去。
一块玻璃横亘了右下角的小腹,血淋淋的一片,很触目惊心。
夏让尘:“……”
是他。
同一场车祸很难找到同样的倒霉蛋。
直到他半死不活被推进救护车,镜头才依依不舍从他消失的方向转开,又一次对准了银色超跑的驾驶座。
镜头对准的角度看不见里面的人,却把围在周围的一群人表情拍得很真切。
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有医生半跪在地上,长长的白大褂拖在肮脏的地上,下摆被染出了泥泞的暗红色。
警察低下头,从镜头边上错身而过。
“季院长怎么样了?”
记者的画外音传来,语气重暗含着不明的兴奋。
警察扫了一下镜头,摇了摇头。
“他快不行了吗?”快而狠的问句,语气相当笃定。
警察厌恶地皱眉:“正在抢救,请无关人员离开现场。”
“我们不是无关人员,媒体有报道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