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1 / 3)

这一场秋雨从夜下到次日,将外面的风都浸了凉,寒意悄无声息漫上来,从指尖往骨肉里钻。

青檀约莫是穿得薄了些,在点香炉的时候掩住口鼻,很轻地打了个喷嚏。

对面已经被红藤和言嬷嬷合伙裹成了球的姜弥闻声抬眼。

红藤在姜弥膝上盖了张毯子,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今儿你怎么不过来帮忙,原是自己做了漏网之鱼!”

青檀:“主子叫你看的书你能不能看看,从外室到漏网之鱼,这词儿是怎么用的吗——出去说是主子的人都没得信!”

红藤:“我没着凉,我能挨着主子,你说谁是主子的人?”

两个小姑娘你来我往闹了几句。

姜弥放下手炉,摊开手掌。

“手。”

“唉主子……”

青檀刚和红藤还在闹,此时又有些难为情。

“就是穿得少了些,奴婢立刻去换衣服!”

“我知道。”

姜弥也笑,“但是我现在被裹得实在起不来身,所以劳驾青檀姑娘过来些,成不成?”

然后青檀乖乖过来了。

姜弥握住她的手指,指尖搭在脉上片刻,然后将手炉和旁边的披风一并塞进了人怀里。

“问题不大,快去快回。”

然后在红藤的“这是什么,红藤也想握主子的手”声里,姗姗来迟的贺缺终于上了马车。

他向后仰了仰,迟疑地看了主仆三人一眼。

“那要不我先走……你们都握了姜昭昭的手我再来?”

马车里又是笑声。

青檀急得脸都红了,连声解释,恨不得自己有八张嘴,然后贺缺被看不过去的姜弥用力拍了一把大腿。

“傻青檀,你顾忌他呢!”

姜弥毫不留情拆穿,“这人根本没呷醋,别管他!你别真着了凉——”

得了主子首肯,青檀这才匆忙告退。

红藤笑得直不起腰,却非得也要姜弥亲近,被捏了一把脸。

“满意了?一日日地装乖讨巧……”

红藤哀声叹气,说主子你果然喜欢青檀,握她的手,对奴婢就是只摸摸脸,红藤真是好可怜见的——

姜弥被她逗得不住地笑。

人伏在案几上,单薄的脊背都控制不住抖,显然是笑得开怀了。

她再起来的时候,面前却伸了另一只手。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掌心旧伤鲜明可见。

即使没有碰到,也知其掌心粗粝和近乎烫人的热意。

因为它曾许多次与她十指相扣。

贺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明明对面那么宽敞,这人却非要跟一个裹得像过冬的挨在一处——还懒洋洋地伸着手。

旁边的红藤笑声已经识趣收住。

小侍女正襟危坐,试图将自己伪装成旁边的香炉。

姜弥眉眼间的笑尚且没有散去。

她被逗得开怀,于是话也带上了几分促狭调弄的意味。

“侯爷如何,也是要姜弥多注意偏疼几分吗——?”

若是青藤,这时候她该找个借口匆忙告退,但红藤年纪小,言嬷嬷和青檀都不拘着她,女孩子没憋住,漏了一声笑音。

贺缺眼梢扫过旁边的侍女。

姜弥惯会调教人,青檀和红藤忠心耿耿、伶俐干练,像当时成婚前,即使是他,青檀也会硬着头皮过来问他什么时候下车。

这个更大胆,当着他的面就邀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给姜弥养了什么别的姑娘。

……姜昭昭真是放了无限的耐心养她身边的女孩儿。

他自己都摸不清自己此时的心绪,答得倒是理直气壮。

“两个姑娘都得你这般照拂疼惜,阿雀也让你千叮咛万嘱咐,那我呢?

“我也是你身边人,我怎的不能牵?”

红藤立刻捂住了眼。

但她想看姜弥回答的心实在太强烈,于是又从指缝里偷瞧。

姜弥靠着垫子,震撼地瞧了贺缺两眼。

“和小姑娘争这个?贺润暄,好出息……”

贺缺“嗯”了一声。

他今天看起来确实不打算要脸,认同了就继续追问。

“确实出息。”

“所以郡主什么时候也予某垂怜?”

红藤终于觉得自己确实不能听了,胡乱找了个理由逃之夭夭。

帘子一落下,刚才还在装乖卖惨的少年便已经俯身,握住了姜弥的手指。

粗粝且热的长指合拢,和又凉了的手挤在一处。

严丝合缝。

他笑。

“若是不愿的话……也无妨。”

姜弥此时方觉不对,她试图抽出,但那人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十指亲密合拢。

少年唇边带笑,眼却直勾勾地望向她。

“贺润暄自己来取。”

雨天马车走得不快,虽然大相国寺就在燕京城外不远处的伏岭山中,但到达还是已经午后。

外面的叶和草木都洗了碧透,而这里四面都是蓊郁树木,很是清幽。

雨已经小了些,树梢与檐下都在沥水。

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