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布庄, 裴衍看向摆放在账台上大小不一的沙漏,随手拿起一个, 倒转放在了窗边的花几上。
秦妧内室走出来时, 见沙漏已经开始计时,急忙凑上前,将沙漏放倒, “我还没有开始,客官稍安勿躁。”
裴衍浅勾唇角, 靠在花几旁, 好整以暇地看着将卷尺甩在肩上的女子,“你承诺的是两刻钟裁剪一身衣裳, 难道不包括准备的时长?”
秦妧偷偷目光比量他的身姿,试着岔开题:“是要排除准备的时长。客官展开手臂吧。”
无意与一个小姑娘争辩芝麻大点的小事,裴衍张开手臂,任秦妧测量起尺寸。
待到量取头围和颈围时, 秦妧绕到他的面前踮起脚,还是有些吃力, “客官低一些, 我够不到。”
暖融融的日光斜射入窗, 映在女子的侧颜上。
裴衍倾身, 目光落在女子莹白的耳朵上,被光线照射的半透, 隐有细细的血管。
这样的距离着实暧昧, 量裁衣本就是这样。
秦妧竭力忽视渐起的异样, 在无人打扰的小店里, 闻到了清冽的梅香。她不知那是什贵香料,只觉得沁心沁脾, 很是好闻。
未与男子独处过,她不适应地向后退了半步,将软尺绕过他的后颈,又轻轻一捏,量取好尺寸,随即量取了他的头围。
“以了。”
她向侧跨,柔声地提醒了句。自与这个陌生男子独处一室后,她的身心都在不停发颤,也不知怎就这般紧张?明明平日里也与男子打交道,但没有过这种窒息的感觉。
直起腰身的男子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心里同样生出疑惑。为何自己泛起浓浓的熟悉感?他以确定,他们之前未见过,莫不是对女子见色起意?
自己何曾这般肤浅过?
暗自摇摇头,他看向花几上的沙漏,“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长。”
好心的一句提醒,让秦妧加快了手上的作,当即拿起剪刀裁剪起挂在木架上的宋锦布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客官是锦羽城人氏?”
裴衍桌底勾出一把凳子,撩袍落座,“嗯。”
“怎地以前未见过?”
“你见过很多人?”
“为了做生意,我时常与人打交道。”秦妧换了个方向站立,直面桌前的人,“客官金相玉质,若是见过,应是不忘记的。”
适时地拍了个马屁后,秦妧睇了对方一眼,翘起唇角,略带羞怯地低下了头。
是真的羞怯了。
若非有心讨好,她不直白地夸赞一个陌生人。
闻言,裴衍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过多在意。小到大,他听过的赞誉何多,早已习惯,没有迷失中。
再次看向沙漏,他单手撑头,不紧不慢道:“时辰到了。”
看着停止的沙漏,秦妧放下剪刀,“小女子夸了海口,耽误了客官的工夫。作为补偿,小店想赠送客官两身宋锦夏衣,以示歉意。不知客官家住哪里,等衣裳做好,小女子派人送过。”
她上前几步来到桌边,抬起纤纤素手为裴衍倒了一杯凉茶,“客官消消气。”
裴衍别有深意地抬起眼,迎上女子清凌凌的目光,淡道:“你是手艺人,怎搞错裁衣的步骤,直接起剪?说吧,留我在,所为何事?”
能一眼看穿他人意图的男子,必不好糊弄,秦妧自知不敌对方,索性摊开说了。
所言的难处,皆与周寂奇有关。
秦妧没指望裴衍身上得到他好处,只愿他做个和事佬,平息这场没必要的矛盾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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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秦妧的,裴衍静默片刻,玉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桌面,“所以,打一开始,你就认出了我的身份?”
虽是,但裴衍语气笃定。
秦妧没有装傻,“以前在画坊有幸见过公子的画像。公子面如冠玉,令人过目难忘。”
亲耳听见赞誉的,反倒裴衍不知如何应答了,所幸聊起她的难事。
“店铺出兑,要看东家的意思,即便是商的人,也不便插手。姑娘还是想想他办法,自行解决吧。”
在锦羽城,与周家对立,这是一件麻烦事,寻常人家的确不主惹这个麻烦。秦妧自知强人所难,但不借助裴衍的威望制衡一下周寂奇,就再无更好的人选了。
“周二少并非看中了这间铺子,而是故意想要为难我们母女。小女子也是无奈何,才想着请裴大公子帮忙,出面协调一下……还望大公子出手相助。”
听得出,她是打算死缠烂打,裴衍淡淡一笑,有些莫。
他这人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