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她病得厉害,可这间院子不朝阳也便罢了,屋内阴暗湿潮,连炭火也没有,蜡烛也不过短短几根?难道柳姨娘在府上,没有一点份例么?”
江夫人被她唤一声“江夫人”,再被她毫不留情地一质问,登时傻了,怎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个贱婢对自己大呼小叫。
难道,果真是自己克扣了柳氏的份例,师暄妍还要为了个下贱妾室,与自己大动干戈不成?
柳氏出身不好,是师远道年轻时荒唐铸下的错误,她自己也骨头贱,大着肚子进来的侯府。
这些年,江夫人能容忍她在侯府有个遮风避雨之所已是开恩了!
江夫人眼风直抖:“你竟为柳氏质询为娘?”
师暄妍道:“我已从族谱中被除名,江夫人,如今你名下之女,是江晚芙。”
江夫人气急攻心:“不过一姓名罢了,你阿耶要除你的名,是我百般拦阻,现在也添回来了,你还是我师家之女。你先前怀孕时不肯说这是太子的孩儿,弄出误会来,你阿耶这才怒不能遏,一时冲动……”
师暄妍冷眼睨着她说这些文过饰非之语,心上已无一丝波澜。
“往事已休,我不愿提,”师暄妍将双手笼在袖中,寒漠地道,“如今我只问,柳姨娘的份例在哪儿?为她看诊的医工又是何人?”
江夫人也不会把他人的过责揽在自己身上,视线调向林氏。
林氏心虚,黯然想退场,师暄妍语调高昂:“是二房私吞了柳姨娘的份例?”
林氏中气不足:“二娘子,你纵然现在是太子妃,可、可你也不能血口喷人!”
师暄妍了然,朱唇轻挑:“原来是我说对了。”
林氏与韩秦桑相仿,都贪心不足,享用着二房的月例还不够,还要往里掏,掏长房江夫人的她自是不敢,可若欺凌到一个无钱无势无可依傍的柳姨娘身上,江夫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们作践罢了。
在江夫人心里,有一道自己画下的圈,圈
内的,她纵是掠夺,也要占为己有,圈外的,她亲眼目睹了毁弃,也在所不惜。
开国侯、江晚芙是在圈里,若要再算,便还有她十七年来素昧谋面的大哥。
至于她自己,师暄妍自觉在江夫人这里,算是卡在这圈上,进不得,也退不是。
江夫人用一点表面功夫的“母爱”,妄图试作风筝绳,将她牢固地拴在这里。
然而风筝见过了墙外的春色,终于不再稀罕脚下只能俯瞰,才能看到零星一点的微渺芥子。
师暄妍道:“林夫人,你二房的账上,可曾做好?”
林氏被她呛住,脸颊憋红了,心虚道:“你、你莫诬赖我,我二房可不管你们长房的事!”
师暄妍轻笑一声,吩咐身后彭女官:“内使,去请开国侯府的家主,让他来查一查二房的账目,怕是这些年,不仅仅贪了柳姨娘的月例吧。”
林氏见彭女官果真要去,气得跳脚,心想这个外人,怎敢在自己地头上撒野,跳将起来便要给彭女官耳光。
“放肆!”
岂料到彭女官是禁中出来的,眼疾手快,林氏的耳刮子没落在彭女官脸颊上,反倒是彭女官反手一巴掌,气冲霄汉地甩在林氏的脸上。
林氏多年保养的脸,嫩得像一块新鲜豆腐,被一巴掌打得脸又红又肿,她惊呆了。
彭女官先发制人:“吾奉太子妃之命,请贵府家主调查二房账目,夫人方是放肆!”
说罢,彭女官头也不回地便走出了寝屋,率领三四个嬷嬷亟去请开国侯。
林氏僵直了发麻的背脊,两眼挂满恐惧,指望江夫人救命,自是不可能的。
江夫人多年旁观二房与三房贪墨银两,本就是等着看她们鹬蚌相争、互有死伤,难道,她还真如外头盛传的那般大度慈悲不成!
师暄妍在这屋中视线逡巡,道:“此处湿潮阴冷,最不适宜肺痨病人安养,如侯府不能为姨娘另置温暖干净的住处,不妨,我今日带走柳氏,也省得侯府坐看人亡,还要花钱置厝,如何?”
三房的出来了,有些难言之隐地望着师暄妍:“般般,可是这柳氏,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把她带走,这,这于情理不合啊,不妥当的。”
师暄妍岿然道:“今日,我如认柳姨娘为母,那她便是我的母亲,我带我阿娘至外别居休养,如何不妥?”
听说师暄妍要认柳氏为母,二房的三房的对视一眼,都震惊地看向江夫人。
江夫人的脸色唰地变作雪白。
“般般……你,你不要阿娘了?”
江夫人的身子细细发着抖,眼眶战栗着,惶惶地看着她,求着她。
这是师暄妍第一次自江夫人的眼底看到,对她一丝丝的疼惜和懊悔。
从前她也曾可笑地幻想过江夫人的“母爱”,今日得到了,拿在手里看一看,也实在,不值一钱。!
祠堂里,她干了平生最大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