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僵,踌躇一阵,也知瞒不住,便照实说了。末了,她感慨着:“还好你那会儿在坑里睡过去了,不然非得被那场面吓晕过去不可。” 听到石娘说父皇为了保护阿娘,被野熊袭击,现下还昏迷不醒着,裴琏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光不可置信地颤动着,小脸也雪白一片。 怎么会变成这样? “小主子,你别吓奴婢。”石娘伸出五根手指在孩子面前晃了晃,心下发慌:“你说句话啊。” 裴琏回过神,胸腔里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我要去看父皇。” “可你还病着呢,只是退了烧,得在床上好好休息。万一出门又被风吹病了……” “我要去看父皇!”裴琏打断她的话,又仰起小脸,黑眸噙着泪光般可怜兮兮:“带我去,好不好。” 他本就生得玉雪可爱,现下又这副可怜模样,石娘不由软了心肠,暗想着,小主子真是孝顺,自个儿还病着,也不忘去探望爹娘。 半个时辰后,石娘带着裴琏到了李妩的院落。 裴琏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一到达熟悉的院落,小陀螺似的迈步就冲了进去:“阿娘,阿娘!” 冲到寝屋门边,被素筝拦了下来,问过石娘情况后,素筝叹了口气,弯腰与裴琏道:“殿下小点声,你父皇还在休养,不好喧闹。” 裴琏望了望那紧闭的门,咬了咬唇:“素筝姑姑,我父皇到底怎么样了,很严重吗?” 想到昨夜御医的话,素筝面色愁苦,但在孩子面前,也不好说实话,只温声安慰:“陛下乃是真龙天子,有上天保佑,定然会转危为安的。” 这话或可糊弄到其他孩子,可对于裴琏而说,这套说辞在母亲昏迷那几月里,他已听过无数遍。 大人总是这样,觉得小孩子很好糊弄。 长睫垂了垂,裴琏揪着小手道:“素筝姑姑,我想进去看一看。你放心,我会很轻很轻,绝对不吵闹。” 素筝面露迟疑,丑时将御医送走后,屋内就自家主子陪着陛下,之后再没动静,这会儿没准主子还在歇息? 再看面前的孩子,抬着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眉眼间那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劲儿,实在叫人无奈。 忖度一阵,素筝叹口气:“那你就进去看看吧,若是你阿娘还在睡,你可别吵醒她。昨日折腾到半夜,她实在劳累极了。” 裴琏点头答应。 素筝轻轻将门打开,裴琏如一尾小鱼儿,灵活地钻了进去。 屋内熏着清雅怡人的安神香,却依旧能嗅到其间冗杂的苦涩药味,以及那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裴琏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窗户都闭着,屋内透进昏暗的光线,愈发显得静谧。 绕过那扇高大屏风,便见床榻边靠坐着一道纤娜的身影,而那幔帐挽起的床上,面容英俊的男人昏昏沉睡,晦暗不明的光线下,俩人静得宛若一幅画卷。 裴琏隔着一段距离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感,去岁在永乐宫时,他也见过这样的场景。 不过那时,躺在床上的是母亲,在旁陪着的是父皇。 如今却调了个个。 尽管他脚步放得再轻,靠近床榻时,还是惊醒了李妩。 “你怎么来了?” 李妩从床柱旁缓缓直起腰身,靠了半宿,骨头都僵硬得咔咔作响,那张清婉的脸庞更是掩不住的憔悴,就连说话的声音也透着倦意:“过来,让我摸摸脑袋,还烧着么。” 裴琏乖乖走上前,将额头露出来,滴溜溜的黑眸直往榻上之人瞟去:“我来看父皇。” 李妩探过他的额头,见他没再烧,也放下心来,再看裴琏那满脸忧色的模样,嗓音放轻:“有御医,不要怕。” 裴琏撇嘴,心御医都是废物草包,之前不是就治不好阿娘么。 他转身趴在床边,视线从男人深邃的眉骨一点点往下,落在那毫无血色的薄唇时,眼眶里的泪也不禁从颊边滚落,呜咽地喊:“父皇,孩儿错了……” 都是他的错。 月余前追兔子发现那个陷阱,他本意是想跳进那个陷阱,摔伤自己,以此挽留阿娘,叫她改了去江南的主意。 可他哪里想到,父皇会因此受了重伤。 那只该死的熊! 裴琏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他紧攥着被单的小手上,他要把那只熊,撕成一百片一千片,要把那个山头里的熊都给杀掉,替父皇报仇! 心头浓浓的悔恨与担忧化作泪水,他趴在床边,哭得无比可怜:“父皇,你快醒来吧,孩儿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李妩坐在一旁,也被孩子稚嫩的哭声哭得心头发涩,揽过那小小的身子,哑声哽噎:“别哭了……” “阿娘。” 裴琏小脸深深埋在那温暖馨香的怀抱里,两手也环绕着她,如同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低低地哭了一通。 待哭到累了,嗓子也哑了,他从她怀中抬起头,一双葡萄般的黑眸泪光闪烁,抽抽搭搭地问:“阿娘,你还会走么?” 李妩怔了下,等反应过来孩子是问她去江南之事,侧眸看了眼榻上男人,又想起昨夜御医所说—— “被野兽所伤,外伤其次,最怕的便是伤口感染引发疫变,若能熬过前三日高烧,便无大碍。若没熬过……” 剩下的话御医并未宣之于口,众人却心知肚明,若没熬过,便是国丧。 眼睫轻垂了垂,她沉静视线落在男人浓俊的眉眼,唇瓣翕动:“昨夜我与他做了个约定。” “我从前违誓,骗过他一次。” “但这一次,只要他醒来,我再也不会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