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独出一室。 栀子色衣袖下的手悄悄捏紧,李妩缓缓抬眼,便见半敞的窗牖旁,一袭落拓牙白色锦袍的男人手持书卷,闲适侧坐于桌边。 桌几上的鎏金兽形香炉青烟袅袅,杯盏里的茶香也氤氲起白雾,交织缭绕的缥缈烟气里,男人冷白的侧颜都柔和几分,俨然一副温文尔雅翩翩佳公子样。 恍惚间,李妩还以为时光倒转,回到他在东宫读书理政的时候。 不过也就一瞬她便清醒过来,三日前他留在她身上的痕迹还未消退呢。 定下心神,李妩敛眸屈膝,极尽恭敬:“臣妇李氏给陛下请安。” 他这才恍然发现她一般,放下手中书卷,温和轻笑:“阿妩来了。” 这般温润的语气,还有他眉眼舒展和气的浅笑,叫李妩心底猛地哆嗦了一下,他作何装出这副样子? 稍缓惊骇之感,她站在原地,脑袋垂得更低:“不知陛下今日寻臣妇,又有何吩咐?” 裴青玄只当没听出她那个刻意加重的“又”,敲了敲桌面:“有两样东西要你过目。” 李妩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摆有两本册子,一本红绸封皮,一本黄绫封皮。 她疑惑:“臣妇愚钝,这是……?” “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裴青玄薄唇含笑,挑眉睇她:“躲得那么远,朕会吃了你不成。” 明明是轻松的戏谑,李妩却半点笑不出来,心下暗道,前几次见面他可不就一副要将她拆吃入腹的模样? 踌躇一阵,在那道暗藏诡谲的深深注视下,她硬着头皮上前,拿起那两本轻薄的小册子。 第一本红绸的,展开之后,素色宣纸上赫然是一封和离书。 文本官方客套,除却日期未填,夫妇双方名讳都已填上:楚明诚、李妩。 甚至无需提笔落字,一人按个手印,再送去官署盖个章,即可生效。 李妩捧着这份和离书,双手微颤,再看榻边的男人,他从从容容浅啜茶水,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朝她笑笑:“还有一本,看完再说。” 那平静笑意叫李妩不寒而栗,抿了抿唇,低头翻开另一本。 那是本奏折,弹劾楚国公府勾结叛王余党,私藏兵器,图谋造反,洋洋洒洒近千字,列出楚国公府八大罪。每一条都能叫楚国公府抄家灭族,死无葬身之地。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李妩攥着那本黄绫册子,反应远比见到和离书时更加激动,她面容严肃,斩钉截铁:“虽说先前我们府上对叛王的确有过亲近讨好,但也仅限于给丽妃母女送些奇珍礼物,或在朝堂上依附叛王的主张,除此再无其他……叛王谋逆事发后,臣妇公婆悔恨不已,二老曾在家中多次痛斥奸妃叛王,险些叫府上误入歧途,沦为奸佞。” 后半段倒不是编的,当初知晓站错队后,赵氏吓得不轻,指天骂地将丽妃母子痛骂一通,又拽着楚国公的手,一遍遍追问着该怎么办。 楚国公也是一肚子火气,最初他并不想在皇权斗争里站队,是赵氏先巴巴讨好宫里那位,才叫楚国公府的屁/股也渐渐歪了……真是一步踏错,步步错。 反正新旧政权交替那段时日,老俩口没少在家里互相指责,鸡飞狗跳。 “仰赖陛下宽宏,并未计较公爹识人不明的罪过。公爹在家时,常常赞颂陛下圣明,对陛下恩德感激不尽,现下楚国公府满门只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如何敢做出私藏兵器,勾结叛王余孽之事?” 事涉国政及满门生死,李妩态度愈发审慎,躬身顿首:“还请陛下明察,还国公府一个清白。” 裴青玄不疾不徐扫过她纤细笔挺的肩背,又落在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停了一停。 她这般严肃,仿佛此地不是酒肆雅间,而是宣政殿的朝会内,一位忠肝义胆的臣子在与君主谏言。 可她不是臣,他此刻也不想当君主,他们只是红尘间的一对寻常男女。 “不必这样紧张,坐下说。” 裴青玄朝她伸出手,见她闪避,也不介意,只收回手慢慢道:“朕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今日既将这两样东西给你瞧了,便是看在往日情谊,给你指条明路。” 李妩微怔,疑惑看他。 “只要你回去与楚明诚签下和离书,之后楚国公府不论是贬官流放,亦或抄家杀头,再不会牵连你半分,这不是明路?” 在她惊愕目光下,裴青玄唇角微勾,施施然道:“阿妩何必这样看朕?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个道理你应当比朕明白。三年前,你不是做过一遍?” 他笑意愈深,也愈冷:“一回生,二回熟,何况和离书朕都替你准备好了,拿回去按个手印即可,毫不费心。” 笑语间的嘲讽宛若泠泠利刃,刀刀剜向李妩的面门,她捏着那两本册子,脸上渐渐失了血色。 这哪里是明路?他分明是要借此撕破她的脸面,毁掉她现有的安稳。 深吸一口气,李妩躬身再拜:“楚国公府上下清清白白,绝无反叛之心,呈上这本奏折的臣工恶意诬蔑我国公府,想致楚家于死地,可谓用心歹毒。陛下如若不信,可于朝堂上命他拿出证据,另派大理寺与刑部官员共同审议,我们府上行得正坐得端,定然全力配合有司衙门盘查。” 见她字字铿锵,却半点不提和离之事,裴青玄嘴角笑意渐渐退去。 长指轻抚过温凉的杯壁,再次掀眸,他眉目淡漠:“你仔细看看,是何人奏本。” 李妩稍顿,再次翻开那本奏折,眼底满是惊愕。 第一遍的时候她只顾着那骇人听闻的八大罪,全然没注意奏折末尾并无署名—— 难道是密折? 她疑惑抬头,对上裴青玄那双黑涔涔的凤眸之后,心下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