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就是狄飞惊。
即使他能抬头,自见到他的第一眼,无情便认定,他一看就能让人知道他就是狄飞惊。
狄飞惊又怎会出现在老人庄里?
老人庄里的人烟几乎全部聚集在了这处院落,无情他们前脚刚到,便有多位妍丽少女从旁的屋子里跑出来,似乎在看无情,又好像在瞧狄飞惊。
无情和金剑尚有些不自在,狄飞惊却已经见怪不怪,他挥挥手,声音中透出由衷的疲惫,“今日轮到喜鹊了,你们且回去,改天再来。”他望着这一院的美丽少女,若是在外界,她们中任何一个均可掀起关于“美丽”的波澜,可放在老人庄里,这般的姿容便随处可见。
狄飞惊并非在意容颜之辈,可比起与丑人为邻,身边的人若是能生得好上一些,自然更叫人舒服。不过似这些姑娘们这样貌美且时而“口出狂言”的,即使是狄飞惊,也有些吃不消。现今他只希望,姑娘们能快些离去,莫要叫他在“故人”面前丢脸。
故人。纵然无情并未见过狄飞惊,狄飞惊却见过大捕头数面。明明是不久之前的事,但狄飞惊此时想来竟觉得恍如隔世。他这边觉得怀念,姑娘们那边却仿佛要故意逗他,雨燕姑娘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建议道:“阿路只有一个人,咱们得轮多少天才能轮到呀?这位公子也俊俏非常,不如阿路一声令下,咱们把他也留下来吧。”
金剑听到这儿,不由瞠目结舌,他随无情走南闯北,见识自比寻常孩童广博,开窍也早,听闻姑娘这话,一方面替公子担忧,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公子不愧是公子,便连老人庄这整庄的女妖精都喜欢他。
狄飞惊无奈笑笑,向无情抱拳问好,“大捕头,久仰。”无情见他周旋在女子丛中,即使并不觉得狄飞惊是贪图美色之人,也难免要生出一种“狄飞惊乐不思蜀,背弃六分半堂”的荒谬之感。无情斟酌片刻,竟不知如何开口,他也只好学狄飞惊模样,抱拳回礼,“狄大堂主,久仰。”
狄飞惊摇摇头,却并非否认自己的身份,而是道:“我如今已不是狄大堂主,大捕头称我狄管事便好。”他忽而露出一个极轻松、极好看的笑容,他一笑,周遭的女孩子和他肩头的喜鹊一道叽叽喳喳起来,在这样的嘈杂声中,他悠然地眯了眯眼,“庄子里的大家都这么叫我。”
只是今日似乎总有人要拆他的台。
狄飞惊话音才落,便有一个雨雪可爱的穿着花衣的小姑娘从远处一路奔来。她一边跑,一边还唤着狄飞惊的名字,“阿路!”小姑娘一头栽进狄飞惊怀中,狄飞惊熟练地搂住她,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髻,才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神色莫名的无情大捕头和金剑,叹息起来,“喜鹊是庄子里的孩子,我拿她当亲妹子一样。”
“阿路前几日才乖乖喊我姨母的,怎么今日又变成妹妹了?”喜鹊的声音钻入狄飞惊耳中,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确定无情与金剑并未发觉异样,才又说道:“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这次缉凶,便由我出庄与你们一道。”
无情瞥他一眼,“由你同行,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郑三太爷的意思?”
他这句话刚说完,便发觉现场的气氛忽而一转,俏丽的姑娘们俱目光不善地看向他,就仿佛他正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了狄飞惊一样。
狄飞惊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思考。他习惯了低头,以至于此时他颈骨的伤势已经恢复,却仍不经常抬头。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世上不乏不爱抬头、不爱出头的人,而他恰恰便是那样的人。
一声咳嗽突然响起,拐杖重重捣在地面上,苍老的嗓音同步传来,“既是阿路的意思,也是太爷的意思,大捕头远道而来,不如入内一叙,何必与孩子计较?”话音落下,一位拄着拐杖的老者便颤巍巍行来。两位姑娘急忙上前搀扶住他,行到了无情的面前。
“槐爷爷。”狄飞惊恭敬行礼,浑然不在意无情方才的话,更不介意自己成为郑槐口中的“孩子”,哪怕他这个孩子,比无情大捕头还要年长上两岁,反倒主动向无情介绍,“槐爷爷是太爷的亲传,太爷和少庄主不在,庄内一切事务,皆由槐爷爷说了算。”
见他这般谦恭,且庄内真正当家的另有其人,原先还以为他手段了得,将老人庄内一众婢女唬得团团转的无情放下心来,才觉自己多心,当下歉然道:“见过槐前辈,狄管事。”
郑槐双目浑浊,肢体无力,被搀扶着身躯仍旧摇摇晃晃,实在符合极了老人的形象。但无情自不会如此善忘,更不会以为他真就是一个无害、虚弱的老者。
有老者带路,老人庄方现其风采。起先空无一人,而后莺燕众多的老人庄内此时倒可瞧见众多老人了。金剑年岁小,好奇地打量着诸多老者,他们中有坐在树下下棋的,有懒洋洋晒太阳的,有遛鸟斗蛐蛐儿的。金剑更是发现,还有两位老者坐在湖边一处大石头上,相对而坐,一动不动。
比金剑还要矮上一些的喜鹊人如其名,是个爱说话的小姑娘,她一眼瞧出了金剑的困惑,体贴地替他答疑,“石爷爷和桩爷爷在玩谁也不许动的游戏,他们两个都是这游戏的高手,往往能坐上一整天,入了夜才肯回房中休息呢。”
金剑听了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