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心中是从未有过的心慌,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在受伤惨重的情况下,他依然会选择护着她。
她不想欠任何人的,尤其不想欠他,她抖着手,小心脱掉了他的外袍和里衣,没了衣服的阻拦后,他身上的伤清晰地露了出来,肌肤上满是血,伤口瞧着血肉模糊的。
钟璃的泪又砸下几颗,几乎不敢直视,她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渗出来的血,她根本擦不净,一直有血往外渗,当务之急要尽快给他止血才行。
钟璃撕掉了自己的裙摆,随即帮他先止住了手臂上的伤,声音也带着哭腔,“三叔,你别睡,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回去了,有薛神医在,你不会有事的。”
她欲要撕掉自己的外衫时,秋月才连忙拦住她,撕掉了自己的裙摆,钟璃顾不得旁的,拿裙摆去捂他腹部的伤,裙摆刚缠上,就被血色浸湿了,腹部的伤不像手臂那样好止血,钟璃手抖得厉害,呼吸也乱成了一团。
珞瑜掀开车帘,单膝跪了下来,“属下从暗卫那儿寻到一些止血的药,可以给主子暂且上一点。”
她说完递给了钟璃,钟璃连忙擦了擦眼泪,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一瞧见这么多血,就心慌的厉害,唯恐他因失血过多而死。
她鼻尖红红的,拿到伤药后,赶忙给裴邢上了一些,药粉洒在他腹部时,他微微抖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钟璃吓得屏住了呼吸,小声道:“三叔,您忍忍。”
钟璃给他上好药,才又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小声道:“三叔,你醒醒好不好?”
钟璃好怕他一睡不醒,他脸色白得厉害,长睫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印象中的他要么英姿勃发、神采飞扬,要么怒火翻腾、目光灼灼,钟璃还是头一次,瞧见他这么虚弱,好似下一刻,就能停止呼吸。
钟璃忍不住抱着他啜泣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落在了他脖颈上,裴邢手指动了动,眼睫也颤了颤,虚弱道:“哭什么?还没死呢。”
钟璃眸中满是惊喜,“三叔,你醒了?”
裴邢“颤着”手,想抚摸一下她的脸,手抬到一半,却因无力,又落了下去,钟璃抓住他的手,抵在了脸上。
裴邢咳了一声,声音因虚弱,断断续续的,“若我出事,你、你让珞瑜等人留在你身侧,别再赶他们离开。”
“你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见少女这般关心他,裴邢只觉得这三刀没白挨,他想扯出个笑,这一动,扯动了腹部上的伤,血液又渗了出来,他疼得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脸色白得有些透明。
钟璃连忙抱住了他,“你别动,也不要说话,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家了,薛神医会好生为你诊治的。”
裴邢摇了摇头,眼睛再次阖上了,“若我出事……”
他虚弱的模样,刺痛了她的眼,钟璃伸手捂住了他的唇,“你别这么说。”
钟璃怕得厉害,很怕他没有求生的意志,忍不住小声哀求道:“你坚持一下,求求你,只要你没事,我嫁给你,好不好?你坚持一下。”
裴邢眼睫轻颤,唇动了动,钟璃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通过唇形,隐约猜出一些,她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保证道:“我不骗你,只要你没事,我就嫁给你,三叔,你一定要坚持住。”
听到自己想听的,裴邢紧紧提着的一颗心,才放松下来,疲倦如潮水一般涌来,他的意识彻底坠入了黑暗中。
钟璃的泪一串串砸了下来,小声喊着他,他却没再给她回应,她心脏缩成了一团,再次让车夫加快了速度。
马车停在大门口时,钟璃让护卫,将他抬了进去,好在薛神医刚给承儿施完针,尚未来得及回宫。
见裴邢伤得这般重,他眸中闪过一丝震惊,连忙让人将裴邢放在了床上,他后背、腰腹、手臂皆有伤,薛神医拧着眉,吩咐道:“打几盆干净温水,再备些烈酒和干净棉布,另外留下两个人,帮皇上保持侧躺的姿势,其他闲杂人等皆退下。”
男未婚女未嫁,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钟璃也理应避嫌,她却没办法离开,他伤得这般重,说句难听的,能不能挺过来尚未可知。
钟璃根本不敢离开。
她选择留了下来,她略懂医术,可以帮薛神医打打下手,另一个留下的是凌六,凌六小心维持着裴邢的姿势,钟璃则挽起衣袖,帮他擦了擦手臂上的血。
她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薛神医,皇上如今怎么样?”
薛神医的眉紧紧蹙着,“伤的太重,尚不好说,好在你及时给他止了血,若不然在回来的途中,可能就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钟璃之所以害怕,也是因为他流了太多血,感到心惊的自然不止钟璃,凌六和珞瑜也震惊极了,他们俩清楚裴邢的计划,谨遵主子的命令,没上去支援,他们本以为,他最多只会让自己伤一下,谁料他竟是足足挨了三刀。
裴邢不仅对旁人心狠,对自己也足够心狠,只伤一下,在他看来根本没法伪装“濒死”之状,所以他才硬生生挨了三下。
薛神医利索地拿酒给他清洗着,饶是已经昏死过去,烈酒洒在伤口上时,裴邢的身体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钟璃几乎不忍心去看,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