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再次挣扎了一下,这才成功将她的手抽了回来,就算他当真对她生出一些感情,又能如何?用不了多久,这点虚无缥缈的感情就能消耗殆尽。
她见过太多见异思迁的,寻常人尚且三妻四妾,何况他贵为帝王,日后势必三宫六院。能入他后宫的,必定不会简单,一个个定然皆有母族的支持,她又哪里会是她们的对手?
就算能站稳脚,肯定也是费尽心思。
在过去的十几年,钟璃一直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的,好不容易独立开府,自然不想自讨苦吃,真若入宫,日后的处境只怕比呆在镇北侯府还要艰难。
毕竟,男人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届时没了恩宠,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当初,母亲嫁给镇北侯为继室时,尚且疲于应对,她又怎能保证,能坐稳皇后的位子?
说她杞人忧天也好,不识趣也罢,钟璃并不希望做出改变,她胸无大志,也不觉得自己能当好皇后,如今婚期未定,还有一丝转圜的余地,真等成了皇后,再后悔也晚了。
钟璃低声道:“我连自己都顾不好,又哪里有资格教您?三叔,如果您非要阿璃入宫,阿璃根本没法抗旨不遵,我自认不够聪慧,难以胜任国母之位,若真入了宫,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惹您厌弃。您若真心疼阿璃,就给我一个自由可好?”
钟璃并不介意示弱,说到最后,盈盈水眸中已含上了一丝恳求,少女面若芙蓉,娇美柔软的身躯,单是瞧着都弱不禁风,如玉般温润的眉眼染上哀求时,端的是我见犹怜,只怕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忍心拒绝她。
裴邢只静静望着她,没说话,他的目光复杂又沉重,似是夹杂着无尽的酸楚。
他若给她自由,谁来放过他?
裴邢清楚,他不可能放过她,他如今伪装得再温和再无害,也无法掩饰他骨子里掠夺的本性,因不愿再伤害她,他才尽力伪装着。
他后退一步,转过了身,唯有如此,才能藏住眸中的疯狂和阴暗,“三叔不奢求旁的,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此生必不负你,你考虑考虑。”
似是怕她再次拒绝,他说完,便大步离开了院中。
炎炎夏日当空,小鸟儿怕晒扑扇着翅膀躲了起来,安静得犹如不存在,茂盛的树枝上,唯有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
钟璃一阵心烦意乱,更多的却是无奈。他若不是皇帝,不再乱发脾气,其实嫁给他,也没那么难以接受,可他偏偏是皇上。
虽然有很多人,想荣登后位,钟璃却清楚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就怕还没享受到实质的好处,就已被打入冷宫。
旁人暂且不提,单是先帝的五位宠妃,便有四位都死在了后宫争斗中,先皇后也是踩着上任皇后的尸首,才登上的宝座。
裴邢这次过来,走得是正门,不远处的小商贩,自然瞧见了他那张脸。
桃园,落姬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她原本正在给花儿修建枝叶,听说裴邢去了钟璃那儿,她一剪子将枝头上的翠菊剪了下来,翠菊淡红色的花瓣落在了地上,她将剪刀也丢在了一旁,眉眼间不由染上一层阴鸷。
“朱清呢?”
朱清便是那位试图接近萧盛的少女,得知主子要见她,朱清急匆匆赶了回来。
“萧盛那边联络上没?”
朱清跪了下来,“属下已将这事告诉了刘顺,刘顺说会寻个合适时机告诉萧盛。”
落姬眉眼冷厉,忍不住骂道:“废物!都已过去三日,竟还未办成此事,离八月初一仅剩几日,若是办不成,你提头来见。”
朱清深深伏在了地上,“主子息怒,属下定会办好此事。”
朱清也有些惆怅,上次去见刘顺时,她多少察觉到了刘顺的疏离,也不知他会不会帮她带话,若是他压根不告诉萧盛,该如何是好?
实际上,刘顺确实不想将此事告诉萧盛,在他看来,主子若是不曾试图劫走钟姑娘,也不会被撵出侯府。
如今钟姑娘,又成了未来的皇后,主子若是执迷不悟,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刘顺并不蠢,虽不曾见过落姬,他却本能地觉得朱清背后之人,有些偏执极端。
他打心眼里不希望,主子与她们扯上关系。
朱清心中不安,又去见了一下刘顺,察觉到他的敷衍后,她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刘顺不忍心看着她一个小姑娘走上歪路,忍不住劝道:“钟姑娘是何等身份,想算计她,也要看三爷同不同意,他如今又成了皇帝,你们主子若再执迷不悟,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你但凡聪明点,就尽快弃暗投明。”
朱清抿紧了唇,她若有法子也不会跟着落姬铤而走险,但事已至此,容不得她忤逆落姬。
她一把掏出匕首,架在了刘顺脖颈上,冷声道:“你既不肯帮我通传,就带路!我要见你主子一面,成不成皆看他的选择,你有何权力,替他拒绝?”
此时,裴邢刚回到皇宫,脸上那三个巴掌印,瞧着十分明显,凌六和小太监们瞧见时,脸上都不由露出一丝错愕。
根本没料到,这世上,竟还有人能伤到他。
裴邢神色如常,连遮挡一下的心思都没有,顶着巴掌印,径直入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