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呼地大作!
紧绷的危机在瞬间席卷全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传令备战的军鼓乱成一锅。
伏兵?
杨修的神情在拂面而来的冰雪中更冷了一分:“吴军始终龟缩在濡须城中,怎么可能提前埋伏?何况我军还有张辽将军接应,这恐怕是疑兵之计!”
然而这支小队此时冒险而来是为何?
曹植立即披甲。
天光将破未破。
乱飞的风雪在他眉间凝上一层冷霜,却未改其视线所向,只将那眸光擦得更加锐利。
杨修心头一凛,也似明白了什么,伏兵不过是个扰乱军心的幌子,吴军真正的目标恐怕是在一片混乱之中劫持人质!
一旦李隐舟被劫走或者巧合地死于混战之中,那众怒所向必然是提出退兵的曹植。
此等用心,可谓疯魔!
曹丕竟还敢以千万将士性命作赌,必要将少主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容杨修出言相劝,曹植已翻身上马,将冰棍似的缰绳啪一声扬起,遽然勒高了马头。
战马嘶鸣。
强烈的鼻息一吐,便听马蹄踏地,将冰猛地碾成碎尘。
曹植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将剑拔出。
“追!”
……
南面。
“将军!”士兵一抹热汗,望一眼天际隐约浮现的一线亮光,喘道,“马上就要天亮了。”
凌统按住长弓,冷淡地看着捆得严严实实的李隐舟,抬手下令:“先后撤。”
余下诸人立即在混战中抽身集结,借着山林丛影的掩盖迅速后撤。
此次劫持得手,比预计顺利得多。
未免太容易了。
凌统回望乱如溃堤蚂蚁的曹营,耳畔擦过凛冽风声,不由狭了眼眸:“究竟是谁在暗中相帮?”
李隐舟被捆在马上,和他打个商量:“不如你先把我松下来。”
凌统断然回绝:“擅作主张,通敌报信,先生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主公交代吧。”
凛然公事公办的语气。
这兔崽子,还是半分不留情面。
李隐舟低了低头:“你的令牌还收在身上吧?”
当日他自濡须城外脱身时将同行的士兵藏在芦苇荡中,顺手也将凌统的令牌塞了回去,想必现在已经物归原主。
凌统一面挥手指挥后退,一面挑眉看他,异常果断道:“不借。”
他的表情平淡至极。
唯有眼中冰晶一闪,隐约折出深压在眸底滚涌的怒意。
李隐舟明白,凌统气的不是他私借了其六百亲兵布局入魏,更不是气他没有助吴军大破曹营,而是生气他知而不报甚至刻意设计,把他们当成曹操一般的敌手。
只有容后再慢慢解释了。
风声一动,白雪障目。
一片苍茫中,沉寂的山川透出一种莫大的黑沉,在破晓的晨时渐显出庞大的轮廓。
不远处,草木窸窣一动,似有蛰伏的小动作在漫长的冬眠中醒来。
凌统却是眼神一变。
抽弓,拉满。
李隐舟挣着抬起头,瞩目深望:“……有人追来了。”
凌统冷笑一声,慢慢地将箭簇对准风雪中隐约浮动的一点身影。
“来便来。”
……
“少主!”
杨修大喘一口,勉强策马跟上曹植,极力规劝:“敌在暗,我们在明,如此深追恐怕要被反制!丢一个人算不了什么大事,退兵也是局势所迫,曹公耳聪目明必已洞破全局,元凶是谁逃不出他老人家法眼,此事深追起来万不至于怪罪于公子,公子切莫因小失大,令他人痛快啊!”
曹植暂且勒马停下,却只直视前方,在山林中搜索着凌统一行撤兵的轨迹,恍然将他这番话忽略过去。
见他执着至此,杨修扪着胸口长叹一声,声音陡地凛冽:“自古世子相争,仁者必败!所谓仁、义、礼、智、信是圣人之为,可若欲成为圣人,首先要诛灭宵小!即便有些流血,有些牺牲,也是为了为成就大事。这乱世不平,贤者无可作为,欲要济世,唯有先成魔,再成圣!”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这新传来的大乘佛教,不知年轻的少主参悟了几成。
曹植深拧着眼,久久地立于风雪之中。
呼——
风向一转。
簌簌抖动的林海中,隐约露出一行攒动的身影。
曹植眼神一闪,慢慢从腰间拔剑,目光越发深远:“杨公所言极是,我的确不该心慈手软,既已一错,不能再错。”
杨修这才长呵出一团冷气,眨眼抖落凝在睫上的雪,缓道:“如今我们还有补救之策,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尊兄的所为揭露出来,或许可以从他身边之人入手……”
话音未断,便见眼前剑光一掠,斩破风雪!
曹植高举着剑,吐出一字。
“箭。”
上百支弓瞬间搭满。
火光无声息燃上冷锐的箭簇。
朔风一扑,火星溅落,将满目冰雪世界融出一点烁动的冷光。
杨修几乎愕然失语:“少主,你要……”
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