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没点蜡烛,昏昏沉沉的,姜云嵩坐在屋子里,鬓角已然斑白,眼角是深深的皱纹,坐在那处,手里把玩着一块玉扳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外祖父——”
李妙仪的这一声才让姜云嵩回神,他看着她,眼神复杂,道,“绾绾来了。”说罢,招招手,“坐。”
李妙仪在他身旁坐定,她已经猜到姜云嵩叫她来是要说什么了,左右不过是同宋砚行的事情。
姜云嵩长叹一口气,自顾自道,“我最后悔的便是那日在汶阳把你带到太子殿下的面前,你们二人都是极守规矩的人,我左右没有料到你们二人会私下定情。”
顿了顿,他看着李妙仪,神色复杂,“绾绾,你自小便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你可知晓同殿下这般,会有什么后果?”
李妙仪低垂下头,“我省得。”
姜云嵩不解,“那你为何?”
李妙仪扑通一声跪在了姜云嵩的面前,沉默而顺从,“外祖你也知晓,我当日去汶阳是想避开同那平阳侯的亲事,可爹若是真的让我嫁与他,把我绑去平阳侯府,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就算是告官,也是无用的。”
她娇艳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平静,“是我不好,是我蓄意勾引太子殿下,是孙女不好,求外祖责罚。”
她跪在那,身形纤弱,看着是那么脆弱,让人不忍再说一句责备的话。
姜云嵩长叹一口气,扶起李妙仪,“是外祖不好,是外祖没保护好绾绾,被那李木青那般起欺负。”
李妙仪摇摇头,眼神坚定,“不是外祖的错,是我爹贪图那彩礼的银钱。”顿了顿,她道,“可是外祖我要救自己,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平阳侯折磨致死,孙女愚笨,便只想到了这一个办法。”
姜云嵩的双眼布满红血丝,眼底满是心疼,摸了摸李妙仪的头。
“是我不好,此事同殿下没有任何关系,殿下不过是被我利用……”
话还未说完,姜云嵩便示意李妙仪莫要再说,“这话你以后莫要再说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是。”
姜云嵩踌躇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开口,“你……同殿下如今可有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
李妙仪沉默半响,她早便同宋砚行是床塌夫妻了,可,她抬头望了姜云嵩一眼,他脸色苍白,眼底全是担忧之色,那句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终,李妙仪摇了摇头。
姜云嵩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李妙仪垂下头,闭了闭眼。
姜云嵩长叹一口气,“绾绾,不论之前如何,我希望你和殿下日后莫要再来往了,殿下虽有治国之才,可绝不会是一个好夫君。”
他轻轻的拍了拍李妙仪的手背,目光温柔的望着她,“绾绾,你是聪明人,做妾是小,可殿下日后会有后宫佳丽三千,自古红颜多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些道理不必我说,你应当是懂得。”
李妙仪低垂下头,“我记得,我从未想过同太子殿下成婚。”
姜云嵩眼底流露出心疼和无奈,“绾绾,此事是外祖不好,没护住你,外祖会帮殿下登上九五之尊之位,此事是我们姜家对不起殿下。”
十年前,姜云嵩远离朝堂争斗是为了李姜氏和李妙仪,如今他重回权利争斗的中心,却也是为了李姜氏和李妙仪,他想为自己挚爱的亲人撑起一片蓝天。
李妙仪摇摇头,“都是绾绾不好,绾绾不要外祖父去做这些危险的事。”
姜云嵩咳嗽一声静静地注视着李妙仪,“今日瑞亲王来了,绾绾也是瞧见了,他既已经来了,便不会放过我们,是不得不争,绾绾,你可懂?”
顿了顿,他叹息一声,“若是瑞亲王登上皇位,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绾绾,为今之计,只有把殿下推上去。”
李妙仪张口还想再说什么,姜云嵩摆摆手,“绾绾同你娘亲回去,天色不早了。”
“是。”李妙仪福了福身子,瞧着老人略显疲惫的眉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刚打开门,她便瞧见李姜氏站在不远处。
“绾绾。”李姜氏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感情,心疼的望着李妙仪,“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无用,若是娘亲能护住你,你也不必出此下策。”
李妙仪摇摇头,微笑的望着李姜氏,“不是娘亲的错。”
她从来没有怪过李姜氏。
李姜氏眼圈红了,无声的哭了,泪水划过脸颊。
李妙仪拿出手帕,温柔的拭去李姜氏脸上的泪珠,“是娘亲把女儿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娘亲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娘亲从未对不起绾绾。”
李姜氏伸手,紧紧的抱住李妙仪,母女两靠在一起。
屋内昏暗无比,姜云嵩靠在门上听着母女俩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猛然咳出一口鲜血,深呼吸了几口后,才缓和一些。
李姜氏的眼神充满坚定,“往后,李木青若是再敢让我的绾绾受委屈,我断然不会放过他。”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谢谢娘亲。”李妙仪的声音闷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