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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江月捧着脸颊开始想以后的事情,唇角也勾起来,“等年年退烧了就带他去见娘亲,然后我们一起逛集市,吃茶点,回来看书、写字。”
近日萍姑已经很少瞧见谭江月这样鲜活的神情,府里下人有时会偷偷讨论,称谭江月美貌有余,却没有孩
子气,不及三姑娘讨喜。眼见她露出小女孩一般纯然的欣喜,萍姑心里欣慰又满足,“好好好,去见夫人,还不知夫人得多高兴呢。”
萍姑这话说出口,没注意到谭江月眼里的笑意淡了。
“砰——”净室里头忽地响起一道重物倒塌声响,谭江月目光一动,立时快步走去。
本想站在屏风后头问话的,却见屏风横倒,露出后头的浴桶。方醒的男孩站在浴桶里,神情恼怒,两颊泛红,漆黑的眼眸直视着谭
七。
察觉到谭江月闯入,男孩几乎在一瞬间坐回水中,好大一声“噗通”。
穆渊深深沉进水里,勉强露出一颗脑袋来,而谭七则捂着手背,像是被咬了一口。
“姑娘,”谭七见谭江月过来,言简意赅道,“公子咬我。”
若非了解谭七,谭江月几乎以为他在告状了。
谭七这人就是如此,事实如何便是如何,从不在言语上加以修饰,否则就凭他这一身武艺,也不至于在她这里屈就。
而浴桶里的男孩则环抱住自己,腾腾热气笼住他的眉眼,仿佛此时立在净室的两人都是色中饿鬼。
谭江月心里暗笑,眼里也带上了些笑意,“年年自己可以洗吗?”
穆渊觉得此人有些不知羞,哪有在别人沐浴时闯进来还赖着不走的人?他在京城时家中规矩严苛,这样的情形闻所未闻,便是落入了贼窝里,那贼头子也没有看别人洗澡的癖好。
于是瞥她一眼而后极快别开,只希望她快点出去。
“不要谭七帮忙的话,换姐姐来如何?”
品品这虎狼之词。
穆渊一瞬间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瞧着谭江月,而后身子越发往下沉,将将露出鼻子来呼吸,纯黑的眼眸警惕地看她。
听说西北有些地方民风未开化,视伦理纲常为无物,这陇西……应该不至于吧?而且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大家千金。
“噗。”也不知男孩在想些什么,表情难得的鲜活起来,谭江月噗嗤一笑,漂亮的桃花眼也弯成月牙儿,在净室的烛火映照下,那笑容像是一朵昙花倏忽开了。
这才发觉谭江月是在逗他,穆渊黑了脸,咬牙切齿地想叫她出去,却忘了自己半张脸在水里,张口便是:
“咕噜噜噜……”
成了穆渊对谭江月说的第一句话。
……
谭江月退回卧房,以手支额,忍笑忍了好一会儿,嘴角的笑声忍住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年年很可爱吧?”谭江月用气音道。
萍姑见她两颊憋得绯红,眼眸也湿润得很,饶是见惯了她的模样也暗暗赞叹少女生得好。
这眉眼,尤其像当年的状元郎,那丰神俊秀又意气风发的模样啊……萍姑收回思绪,笑容和蔼,眼角两道深深的笑纹,“公子幼时便活泼可爱。”
谭江月听见“活泼”二字后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如今弟弟的性情和活泼不搭边,很是内向敏感,
对她也有几分抗拒。
倒也不气馁,软化一个人的心防总是需要时间的。
好一会儿,谭七送了衣服进去。
“姑娘。”谭七从净室出来,低声说了句,“公子背上有伤,很多淤青,像是被人拳打脚踢过。”抿了抿唇又补充道,“还有……鞭伤。”
……
屋内一时静默。
谭江月眼睫轻颤,半晌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弟弟缺衣短食,险些熬
不过陇西的寒冬,谁曾想他还遭受过虐待。鞭伤,也不知是哪家的恶仆,或是顽劣的孩童,抽打牲畜一般,动了她的胞弟。
谭江月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好几个呼吸之后才勉强稳住心绪,愤怒在她胸腔来回地碾。
恰在此时,穆渊穿着寝衣,外披厚实披风,从净室里头走出来。男孩身形单薄,露在外头的皮肤苍白,透着冬雪一般的冷,衬得眼瞳越发黝黑。
谭江月抬眼,头一回见到了男孩清洗干净的模样。
男孩五官比例极佳,有种精致的美,只是脸颊消瘦,目光冷淡,小小年纪便有了十足的距离感。
谭江月一时间被怜惜的心绪填满,心里开始不住地想,年年这身上肉太少了,该好好补补才是,无论如何也要养回小时候那般软软嫩嫩圆乎乎的模样才好。
穆渊只见这少女的目光直勾勾,几乎将要他钉在原地,偏偏眼里都是柔和的笑,没有半点恶意,遂只好忍了。穆渊迎着谭江月的目光默默踱过去,最后指尖微动,忍不住将身上的披风拢得更紧了些。
“年年,先把粥喝了吧。”谭江月招呼他坐过来,穆渊垂下眼,坐在少女身边。
谭江月将粥碗往穆渊身前推了推,而后从萍姑手里取了毛巾,一把包住了男孩的湿发。
而后感受到男孩浑身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