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还一派天真活泼的小狼,如今浑身上下的毛毛都打结了,原本雪白的狼毛变得脏兮兮不说,还有干涸的黑褐色的血迹残留,就连性情都变得畏畏缩缩,比之它刚来到万剑宗那会儿还要凄惨。
子苓没想过再次见到桑桑,它会是这副模样。
万剑宗的子苓仙尊,最是慈善心软,虽然很少外出游历也很少踏出自己的山峰,但宗门中的弟子们只要有机会与他见面,便能享受到来自仙尊的呵护与关爱。
仙尊不但会不厌其烦地为大家解决问题,事后还会时常问询。
对桑桑也是如此。
将桑桑交给乔灵雁后,子苓在乔灵雁面前提起桑桑,小徒弟总是笑盈盈的说桑桑与她的灵宠疾风相处很好,两只白狼现在感情甚笃,连她这个主人都很难插足。
子苓内心并不赞同将桑桑与普通灵兽混为一谈,但他才与徒弟和解不久,若马上为了桑桑再度起争执,子苓怕乔灵雁会多想,想着这些事日后也有的是时间慢慢商谈,他就暂且放下对桑桑的关切问询。
灵雁是他亲自教导的徒弟,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性子虽有些骄纵,但仍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桑桑在她身边,应当会受到妥帖的照顾。
可——
子苓看向听到他的声音后,竟下意识做出逃跑姿态的小狼,心中痛惜,蹲下身再次柔声呼唤:“桑桑,好孩子,过来……”
桑桑站在那里。
子苓知道这件事不能着急,很耐心地蹲在原地,想了想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对着桑桑的方向张开手:“桑桑……”
他再次柔声唤它。
桑桑的身形被丛丛树影笼罩,肉眼望去只能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两盏昏暗的灯笼,好在子苓修为高深,哪怕夜色昏暗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桑桑在原地踌躇。
等了很久很久,它才试探着迈出一只前爪,踏出树影笼罩的范围,在盈盈月色下向前轻轻一点,又飞快缩回去。
它站在远处观察。
子苓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又等了很久很久,桑桑终于慢吞吞地往子苓的方向走去,然后开始小步慢跑,最后忍着身上的疼痛以一种歪歪扭扭的怪异姿态飞扑进子苓怀中。
这一次,子苓的身形很稳,只是微微向后卸下桑桑飞奔带来的冲力,而后稳稳地将桑桑拥入怀中。
身为剑修,子苓的手很稳,现在却微微颤抖着虚虚环绕在桑桑身周,看着她满身伤痕,不知哪里能触碰。
怀中的小狼闷声不响,一声不吭任由子苓将自己抱起。
桑桑,明明是一个那么喜欢撒娇,喜欢与人亲近的孩子。
子苓更心疼它,疼惜中还有着对自己的懊恼。
若不是他亲手将桑桑送走,若不是他没有及时过问桑桑的状况,若不是他自以为教出了一个好徒儿,桑桑又怎么会遭受这么多折磨。
他缓慢地,轻柔地,站起身,怀里桑桑的两只前爪搭在他肩头,脑袋扎进他颈窝,两只后腿稍显无力地垂落——
子苓及时揽住它的后腿,用抱三岁幼童的姿势将桑桑抱在怀里。
它比半年前瘦弱好多好多。
被熟悉的温暖的气息环绕,桑桑原本微微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下来,子苓将它抱进屋子里,等它放松下来才给它传音。
“桑桑,对不起。”温和的男声充满歉意,“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桑桑从嗓子里呜咽两声,似乎是被他的问询勾出可怖的记忆,害怕地试图将自己整个扎进他怀里。
子苓一边轻声哄它,一边耐心等了一会儿,但这一次没有怯怯的小女孩的声音回应他了,他垂下眼帘,罕见的有了怒火。
如果一开始桑桑没有在他身边与他相处过,如果乔灵雁没有在他追问的时候含糊其辞,子苓也许只是失望于徒弟过于年幼,在面对灵兽的态度上没得到正确的引导。
但回到宗门后,乔灵雁没有第一之间将桑桑带走,子苓照顾了桑桑好几天,后来亲手将桑桑送回到乔灵雁身边后又数次过问,这时候他再猛然得知桑桑这半年的生活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子苓对乔灵雁不止有失望,还产生了一丝质疑。
他的徒弟,真的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天真娇俏吗?
子苓再次审视起乔灵雁,这一次他不但自省了自己的教育方式,还重新审视起过去乔灵雁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
他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桑桑的脊背,因为太过入神导致没有注意到桑桑湿润的鼻子已经一耸一耸与他鼻息交融。
上唇微微的凉意将他的神思拉回。
桑桑轻声呜咽,又可怜又胆怯的眼神望着他。
子苓的心一下子软得不像话,眼神似水,说出的话也像水一样缠绵:“桑桑,来,我给你看看伤口,好孩子,好乖好乖。”
他将灵力探入桑桑体内,想要修补桑桑的经脉,但温柔似水的灵力在桑桑体内游走一周后却发现,她的经脉强度比之前高了许多。
子苓一顿,仍继续用灵力游走了三周,再慢慢将已经缓解些许疼痛的桑桑放到床上。
脏乱的毛发沾到子苓的寝具,桑桑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被他诱哄着侧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