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的老孙被这动静吵醒过来, 便忙不迭赶了过来。
打量清楚这店中的情形,老孙不由得直皱眉头。
他不动声色地央了芫娘回后院,便只身留在店中打发。
这假银票的案子先前一度陷入僵局, 如今竟有这样轻而易举地浮出水面, 不能说是不奇怪。
不过也得亏是有陆怀熠在,不然积香居怕是要关门歇业, 大家也都得好好喝上一壶。
等料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正又赶上晚饭的忙活时辰。
待的老孙再得闲, 那就已经是天色擦黑的时辰了。
他忙不迭走回后院, 就见着芫娘正坐在院子里头, 愣生生地望着天。
“怎么?冷不丁见着那姓陆的,又难过了?”老孙落身坐在芫娘对面。
芫娘见着师父, 便勾着唇角笑了笑。
“我以为我都把他忘了, 谁知道今天一见着, 我好像还是没自己想的那么冷静。”
老孙嗤笑一声:“你这丫头,分明心里有,脸上还非要装个冷冰冰的, 只知道私下里消沉。”
“不过我遇见事,一蹶不振地消沉了十几年才有今天, 你已经比师父我强多了。”
芫娘却弯了弯眼:“师父别这么说, 要不是师父,我还在凤翔楼里头削土豆, 哪里能开积香居呢?”
老孙摇摇头:“你师父我啊,毛病多,一个人爱喝酒,一个是恃才傲物。”
“师父跟你扪心说一句,我看你不行那是吹毛求疵, 你这天赋比起旁的人已经好了不少了。”
“你在香海当真就摆摊卖糖饼,一丁点也没正经学过?”
芫娘茫然地摇摇头。
“没有。”
老孙撇撇嘴:“人都说龙生龙,凤生凤,你这么会做菜,我看你爹兴许就是个端锅的。”
芫娘被逗笑了,便“咯咯”笑起来。
“我记不清,说不准还真是。我就记得我哥哥每天都要跟我爹练字,我娘每天都轻声细语地喂我吃药,家里有好些虎眼窝丝糖。”
“虎眼窝丝糖?”老孙挑了挑眉,“这可不是寻常人家有的,要说十多年前,那东西宫里才有,先帝爷就赏过我两匣子。”
“那年头,宫里有名堂的厨子哪有我不认识的?你爹还会写字,我看你爹不像厨子,你爹应当是个前朝的仕宦。”
芫娘眼前一亮:“那师父的意思是,我爹娘如今当还在朝?顺天府的官员这么多,我该从哪里开始找呢?”
“说不清咯。”老孙轻叹,“自兆奉陈案之后没两年,我便出了宫。”
“宫里头的事,如今我也说不上来。”
芫娘皱皱眉头:“兆奉陈案是什么?”
老孙轻叹:“你年纪小,有所不知。十多年前,朝野出过一桩惊天动地的大案子。”
这案子如今在朝堂上讳莫如深,但挡不住民间传闻不断。
老孙见着院子里也就他们师徒俩,便索性娓娓道来。
先帝先后偏疼幼子更胜长,引得朝臣们野心勃勃,大有欲废长立幼之势。
于是就在一个端午的前夜,一篇《兆奉幼祸疏》被人刊印在纸上,撒得满街都是。文中大骂先帝先后同年幼的皇子,只称如此下去,国将不国,祸兆必近。
先帝震怒,宁肯错杀不肯放过,下令要找出这作《兆奉幼祸疏》的罪魁祸首。而怀疑的矛头,便自然而然就指向了那位不被父皇母后疼爱的长子。
弹劾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飞往宫中,与皇长子亲近的朝臣被接连下狱严审,受尽酷刑。再后来,挟私报复以权谋私的人也纷纷开始掺和进来上奏。
朝中一时间攻扞不断,人人自危。
而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皇长子,也成了朝臣们生怕牵上一点关系的众矢之的。
最终,此案以阁老贺昶被屈打成招为末,更牵连诸多朝臣遭贬谪流放,死伤无数。
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彻底销声匿迹在朝堂之中。
老孙想起当初的场景,都不由得皱住眉头:“每天都有人被推出午门杖毙,等到结了案,朝中的官员那几乎都换了一半。”
“我是从那之后才看清了天家无情,便也没在宫里头留太久,索性就跟我那师弟一起出了宫。”
老孙叹口气:“这案子如今尘封多年,我出了宫,去了凤翔楼,没成想兴儿还是没了。”
“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你别急,咱们这藤萝饼再卖些时日,兴许就有戏了。”
芫娘皱皱眉头,一时只觉得心下莫名好像压了些什么。
“我爹娘他们会不会也……”
“那不至于,哪就有那么巧的事?”
老孙见她又一副愁容,便又话锋一转:“我听说智妙寺要办大法会,荟贤楼早早就将素斋送上去了。”
“咱们积香居今年才开张,不如咱们也准备些素斋明日送去,敬献到佛前,算是聊表咱们的心意。”
“你要是怕明天见着那姓陆的,正好就趁此机会到香淞山上去走一走,散散心。要是想看法会,就住几天再回来也行。”
“师父也没个多的子儿了,这两个打酒钱给你,拿去山里头玩,想吃的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