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问我,我与张起灵的关系,我只会说是祖宗与后裔;不论是张起灵,还是黑瞎子、吴邪那些人,真喊我祖宗,我也是受得住的——甚至他们还平白占了便宜。 神仙姐姐这个称呼约摸算是人类的敬称,他们似乎以为我是女性,而女性都该在乎年龄,所以不敢叫奶奶阿姨什么的;我懒得纠正他们,我确实以人类女性的身姿显形,但我总不能遇人就解释自己没有性别,也不在乎称呼吧。 其实就算叫我乖女儿我也是不在乎的,只是有脑子的人类都不敢这么叫。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与张起灵互相之间都没有称呼,有赖于血脉相连的直觉,不论何时都可以无视称呼搭话直接开启沟通;我不知道张起灵有没有觉得不得劲,反正我挺适应的。 某一天,我走出房门准备晒晒太阳,发现他坐在旁边台阶,听到动静就稍稍侧过身,仰着头盯着我看,温和的日光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暖洋洋的。 他眼中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似乎就只是本能地注视着我,因空白而纯粹的眼中带着些血脉相连的依赖,见我走出门就向我伸出手来。 我主动拉住他的手时,他双唇张开,脱口而出: “妈。” 声音落了地,他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自觉地张大眼睛,快速把头撇了回来,又拉起兜帽,脑袋缩进帽子里,假装无动于衷。 然而交握的手中,我感到他的掌心微微发烫。 我稍稍代入了一下人类的思维,轻笑一声,半蹲下来松松揽着他,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回应他的期待。 “嗯。” 生命的最初,婴儿第一个能发出的清晰的音节,便是。 换言之,“妈妈”这个词,某种意义上,意味着生命的起始。 想必当他脱口而出这个音节时,他自己都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凭借内心的本能,精准判断了这种感觉的归属。 这让我挺意外的。 正常人对感情的触觉,总是从单一到多元;最初只是亲人的亲近,后来慢慢接触同龄人,单纯的交际友谊,因社会化的情绪出现而开始变得复杂多样,什么嫉妒、愤怒、傲慢,什么奋进、感恩、占有,这些都是社会化的过程中才会产生的情绪。与其说,一个成年人很难再从他人身上感到母爱,不如说已经遭到“污染”的感情触觉让他已经无法产生第二次纯粹的母爱依赖。 张起灵不同。 他的感情触觉一直处在几乎完全阻断的状态,最近才突然突破了某些障碍一般,情感之种扎根抽条,疯狂生长起来;而他过往被截断的情绪,也一股脑地灌输到他的心里,驳杂而混乱。 友谊、亲情、爱情,与各种各样的情绪混合,即便是正常长大的普通人也常常分不清楚,遑论一直以来以一己之力孤立整个世界,心绪简单的张起灵了。 毫不夸张地说,我都已经做好万一他以为自己对我是男女之爱时,应当如何做幼儿教育与心理疏导的备案了。 但他意料之外地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长偏。 想必是曾经的生母已经在他心底留下了母爱的痕迹吧? 他对我的感情并非由我凭空一手塑造起来,而是沿着他心中残留的母爱痕迹生长起来的,所以绝对不会错认。 他是被爱着的啊。 我再度确认了这个事实,并为此颇感欣慰。 那些一度被冻结的感情,终会回到他的身边。 - 张起灵对我称呼的改变带来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比如当时在场的吴邪,呆滞片刻,当场就改变了“神仙姐姐”的称呼。 “呃,那个……元姨…?” 吴邪一脸尴尬,话没说完就拼命给张起灵打眼色。 ……如果不是他这句话,我大约早就把自己当时编的名字给忘了。 我瞥了一眼张起灵。 想也是他把这个名字告诉吴邪的。 张起灵没有回头与我对视,反而头低得更深了,我怀疑他这样根本没办法看到吴邪的眼神暗示,全凭默契配合,悄咪按了按我的手背。 好吧,孩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敷衍地应了一声:“……嗯。” 吴邪顿时松了口气,扬起笑脸与我套着近乎: “元姨,你和小哥后面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在吴家居住两天?” 我无所谓什么打算,青铜树那边留下分身驻守后,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小孩而已。 这个崽真的很让人操心,本来就不怎么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