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干脆杀死我?”
薇尔脸上的关切消失了,她望着不远处身形修长、已经全然是个少年了的伊莱,又欣慰又遗憾地说:“您长大了。”
“这是正常的,十三年,谁都不会停在原地。”
伊莱冷静地应答着,注意力却不再停留在薇尔身上了,他在尝试构建一个非常复杂的魔法——就像很多年前在黑暗森林中对那群毒蜘蛛做的一样,他要让本该出现在施术者脚下的魔法阵出现在其它地方,比如敌方魔法师的脚下、脚步错杂的某片区域,或者茂盛的草丛之下。
此刻,一个青绿色的法阵紧贴土壤,以伊莱和薇尔连线的中点为圆心、一寸一寸地扩大,低调的光华在法阵之上流转,再敏锐的人看了都要觉得只是草叶反射了太阳的光。
风吹过高高的树冠,伊莱和薇尔都陷入了某种沉默,没有人知道枝叶摩擦的沙沙声中暗藏着两股杀机。伊莱垂着眼睛,在空地边缘的灌木丛中看见了一行一闪而逝的代码——这意味着这个法阵已经把整个空地囊括其中。
是时候了,他想。
下一秒,一股因为时间过于久远而变得陌生的眩晕感袭向大脑。
显然,也有人觉得是时候了。
伊莱单手扶着额头,另一只手里的法杖举起,他的视野有些影影绰绰,只能看见几条从灌木丛中飞快拔起、朝自己冲来的黑色身影。
熟悉代码如同锁链般穿过大脑,脚底冰蓝法阵一闪而过,同时亲和两种元素对伊莱造成了极大的负担,撒比亚曾经评价他的魔力庞大得像一头巨龙、仿佛永远都取之不尽,就在此刻,伊莱时隔十三年再一次感受到了魔力透支的痛苦。
然而十三年前他毫无所依,十三年后从法杖到兽皮袋子乃至发饰上都被他人想尽办法地弄上了精纯的元素宝石。
澎湃的魔力涌入身体的那一刹那,绿色藤蔓拔地而起,还不等对方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冰刺接踵而至。
上天无路、遁地无门,想要直取目标,短短距离却足够令人绝望。
伊莱的视野重归清晰,然而下一秒他眼神一凛,下意识地挥起手中的法杖,金属与金属相接间撞击出巨大声响,对方想显然也没有想到此刻的伊莱还有物理攻击的余力,匕首被弹飞,对方又想拔出其它武器,脚下的土壤之中却突然冲出带着尖刺的藤蔓。
手脚被缠住,尖刺扎进肉里,薇尔终于倒在了地上。
伊莱眨眨眼睛,没去管脸上溅到的血,只是举目四望,原本只有他和薇尔的林地上此刻横七竖八地躺倒了很多人,每个身上都缠绕着带着尖刺的藤蔓,尖锐的冰刺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有倒霉的刺客人挨了七八根冰刺,看上去简直就像刺猬。
薇尔费力地仰起头。
“昏睡魔法对您不起作用?”
哪里是昏睡魔法不起作用,明明是伊莱有了中招的前车之鉴,系统空间的卡片中又没有能够免疫魔法的,他干脆在抵达这里之前就给自己套上了一张敏锐感知卡——他当初中招的时候也有过短暂的挣扎期,如果那个时候他还能感知到外界、未必不能抓住转瞬而逝的机会清醒过来。
伊莱是在赌。
他赌对了,如果上辈子他当个赌|徒,也许会幸运地比那些倾家荡产失去性命的要好一点——唔,应该是只有倾家荡产吧。
“我不是当时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了,薇尔。”
伊莱用手背随手抹掉脸颊溅上的血液,红色痕迹从脸颊一端摸到嘴角,从浓稠到薄纱一样的过渡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宛如某种色泽鲜艳的颜料,反而失去了作为血液的真实感。他垂着眼睛看被带着尖刺的藤蔓缠住手脚的薇尔,歪了歪头。
“这一次教廷会以什么条件把你交换走呢?”
“或者说,这一次教廷会选择用某种条件交换你还是瑞文特呢?”
薇尔仰视着他,古板严肃的脸上难得显露出了点笑容。
“您认为瑞文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呢?那个奥斯都人说他身份特殊?不是这样的,小少爷。低劣愚昧的人只能看见自己头顶上的一片天空,那片天空中瑞文特短暂地露过一面,于是他就以为瑞文特很特殊了。”
伊莱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此刻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薇尔脸上,而是被一张半透明卡牌占据了大半视野。这张卡一闪一闪,底端的数字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跳动,这时远处传来了驳杂的脚步声,仿佛一群力量强大的猛兽正在奔驰,伊莱背着手,顶着脸上的血迹平静地问:“那么瑞文特意味着什么呢?”
“普通平民。”
伊莱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睁大眼睛的时候眼睛显得很圆,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薇尔带着长辈的溺爱轻轻一笑,补充道:“也有可能是身份特别一点的普通平民。”
“伊莱!”
远处传来带着惊怒的吼声。
“啊……看来是大少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