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值当。”
“——别说他卢他之,只是一个长袖善舞,蛇鼠两端的‘聪明人’;”
“便是真的铁了心要为汉羽翼,区区一个东胡卢王,也远不值得我汉家投注如此心血。”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些隐藏于表现之下的事。”
“小九可有兴趣,听我这瞎老婆子讲讲?”
窦太后含笑一语,自引得刘胜赶忙点下头。
便见窦太后再微微一笑,却也不急着开口,而是先在刘胜的搀扶下,于一处凉亭之内跪坐下身;
待刘胜也满是好奇的跪坐于身侧,窦太后,才继续说起了自己认知中,东胡王卢氏一族,在汉匈两个大国——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尴尬境地。
“匈奴人,和我汉家不一样。”
“我汉家之民,无不是华夏贵胃;”
“凡是能传延至今,都没有断绝宗祠血脉的,追朔个十代、八代,便无不是数百年前的王公贵族之后。”
“——这倒也并不是说,我华夏贵胃生来高贵,匈奴北蛮生来卑劣;”
“而是我华夏之民历经千百年,早就具备了对外族的包容之心,以及开化、教化之心。”
“反观匈奴人,原本只是草原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部族,借着秦北长城守军留下的军械辎重,才得以称霸草原。”
“若往上追朔匈奴人的血脉底蕴,别说十代、八代了;”
“随便追朔个三五代,便定当是曾属于东胡人的奴隶。”
“——包括统掌匈奴,乃至统掌草原游牧之民的匈奴单于,也同样不例外······”
···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汉家海纳百川,无论是北方的匈奴人、月氏人,还是西南夷的夜郎人、嗔国人,亦或是岭南百越之名,只要有真才实学,我汉家便必定会唯才是举。”
“但匈奴人不一样。”
“匈奴,本就是塞外蛮族、未化之民,又根本没有什么传承、底蕴可言。”
“对于外族,匈奴人除了杀戮,便只会奴役。”
“在这样的前提下,判汉投胡,投身于匈奴单于庭的卢氏一族,在匈奴单于庭的处境,其实也算不上有多好。”
“如果他卢氏在草原,真的得到了匈奴单于的礼遇,那吕太后之时,卢绾的妻儿也不至于跋山涉水,费劲千辛万苦,也要回到长安了······”
随着窦太后平缓、温和,又隐约带有些许唏嘘得话语声,刘胜的眉宇间,也悄然涌上一抹思虑之色。
这一刻,有这样一幅画面,在刘胜的脑海中缓缓展开;
——汉十二年,汉太祖高皇帝刘邦驾崩,自知‘再也无法被饶恕’的燕王卢绾,只得心灰意冷的离开长城脚下,北上踏入匈奴草原。
对于卢绾的投效,匈奴单于挛鞮冒顿非常高兴,却也并非是多么珍惜卢绾这个‘人才’,而仅仅只是觉得这件事倍儿有面子。
嘿!
瞧瞧!
汉天子穿一条裤子的把兄弟,可都跑到我大匈奴的单于王帐,卑躬屈膝的俯首称臣了嘿!
面子赚到了,挛鞮冒顿当然也会展现草原民族的好客——起码会短暂展现,以完成‘原木立信’的政治意图。
——汉人的高官,都瞧瞧卢绾到了咱这儿,过的有多潇洒!
——脑子没毛病的,就麻熘过来吧!
——本单于,亏待不了你们的!
只是这样的状况,只持续了很短、很短很短的时间。
因为挛鞮冒顿不知道:华夏文化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核心部分,叫‘华夷之防’。
对于卢绾在匈奴单于庭(暂时)享受到的待遇,汉家极个别郁郁不得志的官员心中,确实产生了些许动摇;
但祖宗二字大过天、华夷之防大过天;
所以这些人即便是动心,终也还是没有做出那个违背先祖的决定。
见自己千金市马骨,汉家的官员、公侯却没一个效彷卢绾,挛鞮冒顿表示很不开心。
再看看卢绾,要本事没本事、要能力没能力,草原本来就穷,这厮还整天大鱼大肉,极尽奢靡······
挛鞮冒顿,忍了一段时间。
为了遵守曾经,对卢绾许下的承诺,也为了营造一个‘言而有信’的形象,挛鞮冒顿,忍到了卢绾病逝。
几乎是在卢绾病故的一瞬间,整个东胡部,便立即成了匈奴单于庭的眼中钉、肉中刺;
正当整个匈奴单于庭上下沆瀣一气,准备除掉东胡部这个‘毒瘤’时,预感到危险即将到来的卢夫人,便带着卢绾的子嗣,艰难回到了长城以南。
也就是从那时起······
“现如今,可以查到的记载当中,匈奴最早的单于,叫挛鞮头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