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使远来,车马劳顿。”
“还请于后殿一叙。”
“也好同朕好好说说:贵主单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随着天子启一声澹漠的低语,以及从御榻上缓缓站起的身形,殿内公卿百官、功侯贵戚,也只得各自朝上首躬身一礼。
“恭送陛下~”
至于兰斥辛为首的匈奴使团,则是在禁中侍卒的引领下,跟随天子启的步伐,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于正殿会见匈奴使团,仅仅只是走个过场;
真正关系到汉匈双方核心利益的谈判,显然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完成。
尤其此番,汉匈双方交措的结果,大概率还是以汉室和亲求和为核心。
很显然:天子启,并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在匈奴人面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
使团被天子启带走‘聊正事’,其余的人,自然也没有继续留在宣室殿的道理;
只是在人群退出殿门之后,刘胜的身边,却莫名汇集了不下数十道身影······
·
“天地所生,日月所置······”
“中行说(zhōng/háng/yuè),还没死?”
沉着脸,皱着眉,将双手背负于身后,走在人群最靠前的位置,只沉声发出一问,刘胜身后的人群中,立时便有一道人影加快脚步,挤到了刘胜侧后方。
“回家上。”
“先太宗孝文皇帝后元三年(前161年),边墙外的探子传回消息:匈奴单于老上稽粥亡故。”
“临终前,老上稽粥遗令:左贤王挛鞮军臣继单于之位。”
“之后的一年里,继单于大位的挛鞮军臣,和自己的亲叔叔、时右贤王爆发大战。”
“最终,挛鞮军臣大获全胜,右贤王部几被血洗;”
“之后不久,奸宦中行说,便被挛鞮军臣流放到了北方。”
“现如今,距离中行说被流放北海,已经过去了近十年的时间。”
“其是死是活,恐怕就连匈奴单于庭,都没多少人知道······”
身后传来的应答声,惹得刘胜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又下意识侧回过身;
待看清开口那人的面容,刘胜本阴沉若水的面容之上,也稍涌现出些许玩味的笑容。
“这些消息······”
“东胡王?”
听闻刘胜这隐晦一问,典客公孙昆邪也不由腼腆一笑;
虽并没开口回答刘胜的问题,但一切,也已尽在不言中······
“东胡王啊~”
···
“嘿;”
“也算是不负太祖高皇帝,对乃祖——燕王卢绾的恩宠。”
“至少也稍洗刷了乃祖的罪孽、宗族的耻辱。”
此言一出,紧跟在刘胜身后的数十号人,都不约而同的齐齐点下头。
东胡王,是栖息于匈奴大草原的游牧部族之中,看似稀松平常的其中一部。
但无论是草原上的匈奴人,还是长城以南的汉人都知道:匈奴东胡王,是草原百蛮当中,最为特殊,也仅此一部的个例。
——匈奴东胡王部,或者应该说是东胡卢王部,其部众无一例外,全是汉人!
至于这东胡王部,或者说是东胡卢王部的由来······
“太祖高皇帝五年,燕王臧荼谋反,太祖高皇帝御驾亲征而伐灭之;”
“燕王臧荼败亡,太祖高皇帝苦无宗亲可用,便恩封长安侯卢绾,为又一异姓燕王。”
人群中响起一声低微的附和声,只引得刘胜微微点下头;
便见刘胜身侧,又响起太子太傅卫绾的柔和语调。
“长安侯啊~”
“对卢绾,太祖高皇帝,实在是仁至义尽······”
“更别提臧荼败亡之后,太祖高皇帝力排众议:在伐灭臧荼这个异姓诸侯之后,又立卢绾做燕王。”
“——我曾听平阳侯说过:在当时,酂侯萧相国、平阳侯曹相国,都曾劝阻太祖高皇帝。”
“但太祖高皇帝对旁人说:卢绾虽非刘氏,却胜似刘氏;”
“虽非宗亲,却胜似宗亲。”
“太祖高皇帝,是把卢绾当做血脉手足、孪生兄弟来看待的啊~”
“毕竟卢绾同太祖高皇帝,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卫绾又一番追忆,也终使得一段尘封的记忆,再次涌现于刘胜脑海之中。
卢绾,和周勃、萧何、曹参、樊会等人一样——都是从最开始,就追随于沛公身边的丰沛元从。
尤为特殊的是:相较于周勃、樊会等各有所长的追随者,卢绾追随沛公,完全就是刘邦强拉着这个没什么用的发小。